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剪国 第八十一回 凌波渡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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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云:

海中明月蓬莱仙,寻常巷陌香炉前;不如截断横流水,他年尚有一纸鸢。

张叔夜羞怒交加,砰然坠地,幽幽然不知身在何处,方有些知觉,缓缓动时,耳畔一声惊喜大呼,睁眼时,正在后帐里,塌前数人凝立,正是关胜诸人。

当时张口,晦涩沙哑,不能成语,张叔夜又是一怒,张目发声,筛沙般挤出几个字来:“何不杀贼,聚此处作甚?”

众将相视苦笑,张叔夜缓缓看得明白,眼下众将,并无征战之色,各自悠闲,虽铠甲齐整,却擦拭明亮,并无烟火,当时心下又惊又奇,嘶声问道:“此何处也?怎不稳反贼?”

关胜叹道:“太守此番昏沉,至今已愈月半,若非郎中调养,小将们今日怎敢来叨扰?!”

张叔夜大奇:“竟是这等模样!反贼如今,竟在何处?朝廷彼处……”

关胜道:“自太守昏厥,青州城又为反贼下,使疑兵之计拖延一夜,小将等受命慕容知州不敢轻动,待次日查探,竟不见反贼踪影,待宗太守到时,遣斥候四处探寻,反贼忽而往东,忽而往西,前日里又有一支偏军,约莫三五百人,往北地而去,贼酋不知所踪。总是我军四处追寻,月中时候,军心涣散,生教拖累疲惫,怨声载道只好盘踞此地,以静制动。”缓了缓方又道,“朝廷里,自有慕容知州处置,三日催促,五日责令,若非慕容知州,太守已教问罪,小将等昨日方为监军太监斥责,听闻郎中传言,道是太守贵体今日可愈,聚来等候。”

张叔夜一时默然,片刻又问:“以宗太守之见,反贼所图何处?”

众将面由尴尬之色,一人十分有不满之气:“宗太守依旧坚持己见,道是反贼所图,必为梁山泊,前日里使人往彼处擒拿反贼阮小七兄长,贼酋同党阮小二,今日方回,一无所获,宗太守正问斥候详细,片刻便来。”

张叔夜哼道:“原说贼必往梁山泊,尚有三分可信,以这等反贼性子,一面号称义气为先,不肯行明智之事。想梁山泊里草寇王伦,心胸狭窄妒贤嫉能,焉能使这等凶恶之徒卧于榻旁?如今竟有月半,宗太守后军毕竟人多势众,行止不能掩藏,反贼如何不知?倘若以他凶狠强往水泊里去,多半不能抵挡,何必隐藏至今?!”

帐外有脚步声起,帘起时候,愈见黑瘦的宗泽大步踏入,两厢见了,乃命众将各自退去,严令四处警戒,又教调度官密令三军以备整行军。

帐内只他两个,张叔夜斜倚榻上,不悦道:“宗太守也是一方清流,怎与慕容彦达这等人物合流一处?此人虽颇有些才干,蛇鼠两端,心性不定,兼且身是外戚,当今天子也用他三分防他七分,倘若教朝廷里知晓,大事不妙。”

宗泽摇头叹息,反问道:“以嵇仲看来,如今朝廷,谁人可领军剿贼?太尉高俅?抑或殿前宿元景?”

张叔夜愕然:“宗太守何意?”

宗泽道:“京东两路,京畿要紧所在,反贼虽千余人之众,以起悍勇狡猾,倘若流窜,祸事也。今青州境内,陈兵近十万人马,反屡屡为贼所败,倘若嵇仲之事弹压不住传于朝廷,当今性子,必然严责,彼时,老夫一人,不知政事,焉能统领这难驯之师?此时,非张嵇仲不能为!既如此,又奉慕容丢失州府,以其私心,正好利用,如今大军在握,前番虽败,优势尚存,待侦知反贼走向,衔尾追杀,彼也是肉胎凡身,疲惫我军在先,我何不效仿之?因此,前日里老夫自两路调取骑军,如今已有三千,倘若贼酋出面,只管咬住不放,以接应步军尾随,追击数日,贼必泄气,到时合而围之,剿杀最是时候。知晓将贼酋剿杀,天子心病顿去,慕容彦达者,一心只想入阁,送他功劳,调离青州,此要紧之地,取良臣镇守,事变紧急时候,张嵇仲自济州发,老夫自登州引水陆军,合同青州,可成互援,近可自守,远可呼应京师,岂不为美?”

张叔夜默然半晌,不得已只好受了这主见,宗泽又道:“蔡太师虽为彼党,平日总有些才能。只是花石纲一事,有朱勔等屑小作祟,官逼民反,江南动乱,不比这里一路反贼。江南动荡,朝纲不稳,天子受小人蒙蔽,一心只要恢复燕云,竟与胡虏会盟,岂非与虎谋皮?这等胡虏,自匈奴来,狼子野心昭然,馋涎中原肥沃,非一日之时。我军不善战,竟以盐铁资胡虏攻伐,彼必长成,契丹强弩之末,必然倾灭,燕云之地,只怕非朝廷所能掌控,女真一旦铁蹄南下,朝廷里一伙小人,无能之辈,正当解忧时候,有用之身,区区清名可堪比?嵇仲当世良臣,可熟虑之。”

“吾固知此势不可当,因此一心只盼早日清剿反贼,图谋后事以备不测。”张叔夜垂目半晌不语,宗泽起身欲去时,他方缓缓言道,“也罢,都是为国家出力,宗太守良言,方是国之重臣所见,区区清名,当此要紧时候,不要也罢。且问太守,如今反贼俱何在?以太守之见,其去处何在?”

宗泽微微失神,十分含糊道:“吾不能明知,本想贼酋赵楚,本是江湖里名震天下之人,自京师出,一路结交草莽竟达郓城水泊,细细查看彼处,果然是个凶险要紧之地,倘若以此人之能,三十万大军不能征剿,因此心思便在彼处。前日里,密探来报,道是贼酋麾下,有弟兄二人,其兄长阮二郎,久候水泊外不去,当时命人捉拿,谁知到时,贼竟携举家老幼遁无可循,又看反贼,三番五次意图往北,因此不解,不知其意究竟何在。又念,倘若贼欲北去,时机良多,何必盘桓至今?倒教好生费解!”

两人各自计较,终究不得而知。

张叔夜病体初起,终不耐久坐,宗泽正待告辞时候,马蹄声自寨外来,迎面数人发足狂奔,远远叫道:“贼酋已现,正往东去!”

宗泽倒释怀下来,张叔夜强撑病体喝道:“速令来报!”

斥候方入帐里,又有密探驰来,掀帘便报:“契丹密探,已在境内,反贼里女首崔,昨日青州城内与之相见,今早方两厢离别。契丹胡虏,卷尘往北而归,贼酋自城北现身,又添生兵数百,都是江湖里亡命之徒,绕过我处,往东而去。”

张叔夜骇然,宗泽嗔目结舌,谓与张叔夜道:“贼人安有利害见识?朝廷既与女真会盟,共伐契丹,彼必然坏事,如今燕云,南北之战纷起跌宕,契丹必以为朝廷发三路人马,有增援燕云之嫌,想是与这反贼早有勾结,以反贼一军,拖延京东两路人马,如今燕云情势紧急,只怕以反贼一军,要行内应外合之计。”

张叔夜赞同道:“所言不差,反贼一众,无法无天,目中别无国家之念,最是不分是非的,与外贼联手,他必定做得出。只是,贼往东去,所图何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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