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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间重晚晴 白梅

钰轩被晚晴这突如其来的举动气得脸挣得通红,他抖着声音,沙哑着嗓子道:“晴儿,你疯了……你知道我何等珍视这玉佩吗?”

“我知道”,晚晴仰头,直视他的双目,微讥道:“刚从你的宅院出来,我怎么会不知道?”

“晴儿,那不过是……是个下人,不过是个……解闷的玩意儿,你怎么,你怎么就这么较真呢?”

钰轩见晚晴的表情冷冷清清,心底不知为何越来越怕,他一咬牙,索性硬着头皮承认了:

“对,我刚才是和她调笑了几句,不过,我真的什么也没做……你要相信我……”

他还是忍不住去握晚晴的手,晚晴却立刻拂掉他的手,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冷冷道:

“我信不信有什么关系?你刚生产的妻子才该管这事呢。”

说到此,她忽然高高扬起下巴,睥睨他道:“再说,你这么做也是人之常情,正值盛年,怎可逼你禁绝情.欲?轩郎,无妨,顺着你的心去做就是了。”

裴钰知她在这种事情上可向来不是这般贤淑大度的,若忽地这般贤淑起来,必是心生了,心生了……背弃之义。

一想到这里,他的心更是凉了半截,闷声问道:“晴儿,你这……这是什么意思?”

“我是说,你没有做错,你也无需向我致歉,不在其位不谋其政,轩郎,你我,就到此为止吧,好吗?”

晚晴有些心伤,将头转开,望向桥下那一池败叶枯荷,忧伤中带着几分释然,徐徐道:

“今日,我见你妻妾相安,又有了子嗣,也是一个和合圆满的家了,我为你高兴……

你既已摆脱了黑暗,应当无需灯盏了。我当日对你的允诺,也算是功德圆满了,轩郎,祝福你!”

钰轩身子一下僵住了,他失望地望着晚晴,摇头道:“晴儿,你……你,你竟为了一个贱婢舍弃了我?你不喜欢,我打发了她就是……

你,你怎可这般弃我如敝屣?我这么多年,处心积虑,好容易才筹划出今日的局面,眼看着我们就要团圆了,你,你竟然要舍了我么? ”

他用手捂着胸膛道:“我的心你到现在还在怀疑吗?我这里从来没有住过别人。”

晚晴无心再听他任何解释,只索然道:“轩郎,你现在明明是一个圆满的家庭了,为何还要这般执迷不悟?”

“没有你,我哪来的圆满?”钰轩有些崩溃地低吼道:

“你告诉我,我哪里圆满了?我一直都是孤家寡人,我热热切切地想和你成就一个温暖的家庭,你……你怎么就不能理解我呢?”

他眼底含泪,心怀酸楚,贴近她逼问道:“还是你……你攀上了高枝,看上了天家富贵,所以觉得我裴钰轩无用,想要借机摆脱我?”

晚晴见他对自己成见这般深,又见他如同一尾在网中挣扎的鱼,既心有不甘,又无力挣脱,深陷天罗地网中,无处遁逃,不由叹息道:

“轩郎,此事我不想再多说,日久必见人心。我劝你也不要这般执迷,否则必受其苦。

郡主那边我不去了,皇后的赏赐我着人送到了西苑。轩郎,”她微微低头致意:“恭喜你弄瓦之喜。”

说完,便头也不回地走了。

“晴儿,那不是我的孩子”,钰轩不知为何,终究未能挪动脚步去追她,只能在她身后自语道:

“那个贱婢留在我屋里,也只是权宜之计。你不喜欢,我现在就让她走,你莫要生气好不好?我们很快就要团聚了,你信我……”

说着,他定定看着那池污水,又看看远去的晚晴,忽地脱下袍子,看那样子竟是要跳水去摸那玉佩。

方回远远看着,急急忙忙跑来扯住他道:“啊呀,这么冷的天,你要跳下去吗?回头找几个下人给你捞吧!”

“她竟然……她竟然将那玉佩都抛到污水中了,她的心里,难道真的没有我了?”裴钰轩面色惨白,颤抖着问道。

“这还不都怪你自己啊!”方回此时也没顾忌他的颜面,抢白他道:“刚才你和那女人在屋里打情骂俏的,我们都听到了,估计晚晴是生气了,吃醋了,这你还不明白吗?”

“不是,不是,她不是吃醋……”裴钰轩一再摇头,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凄怆地说:

“她今日这般情形,竟是要和我一刀两断的样子了。阿回,你知道吗?她的性子最是刚烈,眼里半粒沙子都不能揉。

可今日,今日她竟然说这是人之常情,这哪有半点吃醋的样子?她扔了亲手送我的玉佩,又说我和婢女调笑是人之常情。

不对,不对,必是哪里错了,她怎能这般对我?她怎能这般对我?”

方回听他这般说,只得在旁道:“她说自己厌倦了,不愿再在红尘中打转,想要出家。三郎,你莫逼她了,她也不容易。”

“我没有逼她”,钰轩激动地转过头对方回道:“我对她如珍似宝,我怎么会逼她?可她一直不肯完全信我,你说,我该怎么办?”

“她说你有妻有妾,也有孩子了”,方回犹豫了一下,还是道:“三郎,她说得也没错啊,你这里,……还有她的位置吗?”

“她的位置在这里”,裴钰轩用手捂着自己的心,凄凉道:“再说我哪里有妻有妾?她就是我的妻啊。

我为了她不惜出卖自己的良心,做那些自己都看不上的丑事恶事,眼看着事情都要有结果了,她怎么就不能再等等?”

“那你告诉她了吗?”方回问道:“你告诉她你做了什么牺牲,又为未来做了什么打算吗?

你什么都不告诉她,却一味让她等,只会让她越等越心惊,越心凉,越想逃离你。女人没有安全感,很容易就心生厌倦了。”

“我……”钰轩垂下头,低语道:“你知道她,她不许我走那些……歪门邪道的。可是,不走那些路子,怎么能……能同她永远在一起呢?

还有便是,我怕告诉了她,她会因此……轻视我……,其实也怕也连累她……”

方回见他这般吞吞吐吐,自知必有隐情,便也不好再问,只是劝解他道:

“三郎,听我的,去告诉她你的想法,别怕她会说什么,你既想要和她白头偕老,若连这等默契都没有,又怎么能做成夫妻?”

钰轩踌躇道:“那她……她,会不会因此看轻我?我不想让她觉得……自己的夫君,是个不择手段的小人……”

方回叹了口气,无可奈何道:“三郎,你自己再好好考虑一下。晚晴是个极有有主见的女子,她不同于那些庸脂俗粉,你若真的爱惜她,可要好好想想怎么跟她说清楚。

这次……我看她意兴萧索,似真的动了出家的志向……”

其实方回还想说,即使她不出家,也还有柳泰成已等她多年,你若再这般犹豫不决,恐怕早晚要失去她。

现在她已贵为正二品的朝廷命妇,屈身给你做妾绝无可能,而且她年龄日长,你只让她等着,她也未必能等得下去;

也就是晚晴长情,才能把这份无望的感情坚守这么多年,换成其他任何一个女人,身处这样的环境,也早跑得无影无踪了。

只是这番话,他是无论如何不敢对钰轩说的,只是心里腹诽一番罢了。

“不会的,她不会舍下我的”,钰轩红着眼圈道:“她绝不会这般狠心的……她心里还是有我的。”

说着,忽然高声对身后喊道:“来人,来人,你们都是死人吗?赶紧到池子里去给我捞玉佩……”

早有几个下人赶过来,可怜寒风凛冽中,还得脱下衣衫去水里捞玉。

方回看着这一幕,没再说话,只望向那一池浑水。

冬日已这般久了,不知春天到底什么时间才能降临道这片大地上?

白梅

晚晴深呼吸了一口气,还是走进了裴时的上书房。

不知为何,裴时贵为副相,却常年不住内宅,反倒吃住都在这外书房里。外书房里磊磊全是书籍,唯有最里面一间朝西的屋子,终年不见阳光,被裴时充作卧房。

那卧房中支了一张床榻,只用最质朴的蓝色粗布床帏做帐幔,被褥也均是深蓝色的土布被褥。

裴府三等奴仆的居室也不过如此,那屋内空空如也,除了一张榻,便是在窗前放了一张案几,摆了几部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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