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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堂 第89章 第 89 章

林云暖醒来, 头痛欲裂。

清晨就被悦欢喊起来,说是该去给临川王妃请安了。

林云暖对昨夜记忆有些模糊, 只在池边瞧见的那对相偎人影儿叫她此刻思及, 仍不能释怀。

木奕珩没在屋里。

她有些消极地想,木奕珩昨晚抱了陶然, 许是心就活泛起来,说不准与陶然在哪儿你侬我侬去了。

虽说王爷王妃不可能准许女儿贞洁给他毁了,可木奕珩这种下半身动物,精虫上脑时, 有什么不敢做的?

正胡思乱想之际, 悦欢轻轻推了推她, “奶奶还难受么?昨晚又吐又哭, 折腾半宿,九爷守着您, 寸步不离几乎没怎么睡。适才被王爷喊去办差前, 吩咐奴婢, 定要盯着您将醒酒汤喝了。”

其实她还想说, 您把九爷脸挠得见不得人,嘴唇都咬坏了两块, 今早顶着这样明显的伤出门,还不知怎么给人家笑话呢。

想一想还是把这话吞回去了。

奶奶脸皮薄儿, 别说得她恼了。

不等林云暖收拾好, 外头就传报说郡主来了。

林云暖本不想见, 如今她连陶然的名字都不想听。

不过想到自己说不定就要离开木奕珩了, 总不好把他将来的枕边人得罪死了,叫人家把帐算到木奕珩头上去就不好了。

成亲两年来,她没能给木奕珩带来任何助益,至少也别添太多麻烦吧。

林云暖平静地用完醒酒汤,在帘外见了陶然。

陶然哭过。许是昨夜哭了一晚。眼睛肿得惊人,像两颗桃核儿缀在眉下。

陶然是那种明艳的北方女子的样貌。

眉浓而直,鼻子高挺,大眼睛,素来喜欢骑马射箭,脸颊泛着蜜色。皮肤紧实弹滑,颇有光泽。

不像她,苍白太过,失了鲜活。

陶然正是她最向往的那种张扬果敢的女孩子。

爱憎分明,不拘小节,更让人羡慕的,是有这样好的家世,没有规矩束缚着她,自由自在地依着性子做自己喜欢的事。

哪怕爱上一个不应该爱的人,也有无数人支持宠溺,替她把那人夺来。

林云暖目光略过她纤细的腰。

用革带紧紧束着,也就两掌合抱那么窄。

木奕珩的手,曾在其上环过,当时他是什么心情?

可有销魂悸动,心猿意马?

林云暖沮丧地收回目光。

“郡主找我何事?”

陶然一反常态地沉默。

林云暖没心情与她打哑谜,站起身来,“郡主如果没事,民妇还得去给王妃娘娘请安,顺便告辞回去。”

陶然连忙站起身,想伸手拉她,见她面色不虞,神情疏淡,那手就退缩回去。

“嫂嫂……”

“不敢。”林云暖肃容道,“郡主身份高贵,我与外子不敢以兄嫂自居,请郡主称我林氏便好。”

陶然抿了抿嘴唇。

“我知道的,嫂嫂生我的气了。你怨我喜欢木头哥哥……”

林云暖强自压着怒意。她一听见对方提及“木头哥哥”就觉得自己要火山喷发。她和木奕珩之间都没什么特别的昵称,偏他成了别的女人的“木头哥哥”!

“郡主慎言。当时男女大妨甚严,外子倒没什么,不好污了郡主名头。”

陶然垂下头去,眼泪不受控制地滚了下来。

“我知道的……是我不应该,木头哥哥骂我不要脸……”

这一句倒把林云暖惊着了。木奕珩那么个嘴甜如蜜的色胚,会如此咒骂人家姑娘?

她抬头看向陶然,见郡主哭得肝肠寸断。

侍婢们都不忍心了,过来递帕子,抚郡主的背,劝她不要太伤心。

林云暖揉了揉额头,重新坐回去。

“可我能如何呢?我的命是他救的。那么多侍卫,当时都吓傻了。只有他,豁出性命不要,把我从虎口夺了下来。没有他,这世上早就没有我了。我心里放不下他,一开始只是感激,后来就离不开他了。那时他还没成亲呢,嫂嫂您也不是他的妻子。明明是我先喜欢他,为什么都来怪我,骂我不知廉耻?”

林云暖心头一涩,移过目光不忍再看陶然。

她怕自己会失控,怕自己做出什么可怕的事。对方只是个情窦初开的小姑娘,为心上人要死要活,甚至可以拼却身为郡主的尊严不要。她能为木奕珩做到这个地步么?

她的名头是早污了。

她是没得选。

从始至终的欲拒还迎顺水推舟,木奕珩决心远着她的时候,是她又不坚定地,把他留在自己枕边。

如果不是那晚她主动迎合,木奕珩会悄无声息地离开京城,回去临川。

木奕珩会娶的,可能就不是她,而是陶然!

林云暖揪着心口,痛得说不出话。

陶然的声音时断时续,不住哽咽。

林云暖递了茶过去,陶然感激地看她一眼,顺势握住她的手。

“我不是想逼迫嫂嫂把他让给我。不是想让嫂嫂因为我伤心。我只想每天能看见他,听他说笑话。想和他一起骑马,看他在林子里练剑。想看他笑,和其他的侍卫们闹。我看见他的时候,总是很开心。娘亲总是逼着我嫁人,我不想嫁。我心里只有木头哥哥一个,如果不是他,我宁可一辈子不嫁人。”

“可是木头哥哥有你了。他不要我。”

被陶然握着的手,有点痛。陶然很激动,抓着她的手腕,睁着大大的泪眼,“嫂嫂,如果我有法子忘了他,我不会来烦你的!如今木头哥哥生了我的气,怪我惹恼你了。嫂嫂,你能不能帮我劝劝他不要生我的气?不要骂我,不要对我皱眉头?我心好痛啊!嫂嫂!我长这么大,第一次这样难受。”

“嫂嫂,或者,你能不能容下这样卑微的我,在他身边默默的喜欢他呢?我可以不嫁给他的。就让父王为我建个园子,住在他的隔壁,每天他对着我笑一笑,我就知足了。”

林云暖叹了一声。

陶然习武,手劲不小。她废了番力气,才把自己的手抽出来。

林云暖轻轻摩挲着自己被攥疼的小指,抬眼看着陶然。

“你说这种孩子气的话前,可有问过你父母么?&ot;

&ot;你是天家血脉,与人为外室,这可能么?”

“你的心意是真,你的爱情伟大,那我算什么?我是木奕珩八抬大轿迎进门的正妻,是他唯一的女人,他孩子的母亲。你说喜欢他,我就得让位,就得把我的心揉碎,用来成全你。凭什么呢?”

“就凭你有个好父母,好出身,不管人家夫妻两个愿不愿意,你就要强加进来。你不想看不见他,难道我就想么?你的心意是真,我的就是假么?我跟他还有个孩子,你叫我怎么与孩子解释,他明明是嫡子,因为你的出现,他不得不变作庶出?”

“其实我同不同意能怎样呢?你们大权在握,生气了,大可赐我一死。木奕珩又能如何?他想风光走完一生,早晚是要低头的。可是,这样你就能心安理得的,享受这踏着我的尸骨夺来的幸福么?木奕珩抱着你的时候,你不恶心,他曾这样的抱过我么?”

“他很爱我。”

这四个字说出。林云暖的声音变得发涩。

“他是爱我的。”

“我们两个在一起,不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是因为他喜欢我,我也愿意跟他。”

“不管我们将来是不是能白头偕老终此一生,我即便没和他走下去,也不会是因为你,或是因为给旁的什么人让位。”

“你说错了,我一点都不生你的气。因为我对你不在意。我气的是木奕珩。能伤我心的,也只有木奕珩。我把自己的真心,血淋淋的掏给他看,交给他。他若疼我,自不忍让我痛一毫。他若不顾我,自可将那心摔碎踩烂,叫我痛不欲生万劫不复。我们之间即便分开,也不会是因为旁人。”

“你没那个分量。也没那个资格。”

“即便你是郡主,你爹是王爷。”

陶然不可思议的看着她,缓缓坐倒在地上。

林云暖抹去眼角泪光,扯出一个淡淡的笑。

“所以……我不会帮你劝他。我没你想得那么伟大圣洁,能原恕对我丈夫有非分之想的女人。”

“你不必从我这里想法子了。我不会松口。你和他的婚事,我、不、同、意!”

“失陪,民妇要去给王妃娘娘请安了。”

林云暖扶着悦欢的手,昂头朝外走。

临川王妃一再挽留,不管她话里说得多么硬气,林云暖终是不接茬。

她低眉垂目,坚定固执。

再扯下去,就是禁锢。

禁锢她在此,又有何用?

临川王妃只得安排车马,送林云暖回家。

抱住钰哥儿,林云暖才觉得踏实下来。

她去上房问过安,借着分家的由头,暗中把自己的账目理了出来。

和从前在唐家不同,她在木家吃的用的,手里花的,屋里使的,都是木奕珩给的。她的嫁妆好好地封存在自己的箱子里。

大件她是不要的。搬不动,又累赘。

衣裳挑挑拣拣,选些颜色不大打眼的。今后她安守孩儿过活,再用不着那些红红翠翠。

抱着怎样的决心搬入进来,就抱着怎样的决心搬将出去。

她不敢被木奕珩知道。他看似粗枝大叶,其实敏感多疑。

不铺好路,她半点消息都不敢露。

几天后木奕珩忙完回来,明显觉得她平静许多。

晚上他把她抱在怀里,她也十分的温柔顺从。

木奕珩气喘吁吁地翻下来,两人并头躺在枕上。

手有一下没一下地抚着她光滑的手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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