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蛮荒记 第十四章 太古囚族(下)

延维脸上露出一丝幸灾乐祸的神色,摇头叹道:“九黎族分居九山,各有神兽,以庇族民;苍梧之野山水险恶贫瘠,为夺水源、猎物,九族时有纷争。鹰、狼二族毗邻而居,更是相争不绝。前日狼族越境衅斗,为鹰族所败,恨怒之下,言称当袭杀鹰族神鸟以泄愤。而今日鹰族神鸟果亡而不知所踪,仅余碧翎一根,故鹰族率军前来征讨也。”

晏紫苏道:“原来如此。”正想说:“或许那鸟儿只是飞去觅食了,过上几天,自己便会飞回来啦。”心中忽地一动:“是了!那八斋树妖铜头铁臂,难对付得很。与其让这些蛮人引路,倒不如鼓动九族一齐前往解救,胜算必可大增。”

当下嫣然笑道:“你告诉他们,神鸟不是为狼族所杀,而是二八神人掳走了。我与蚩……我与伏羲转世来此赦免九族,不想那二八神人对九族仇恨极深,不但不从,反倒设计陷害了伏羲转世,囚禁于苍梧崖下;还想将九族神兽尽数杀尽,让九族横遭天祸。九黎囚民若想将功折罪,便带我们前往苍梧崖,打败树妖,求出伏羲转世。”

延维心领神会,嘴角勾起一丝诡秘而森冷的笑意,当下依照她所说,用上古语言复述了一遍。

鹰族、狼族群雄果然大怒,挥舞弓刀,斥骂不绝,恨不能即刻便与二八神人决一死战。

一时间,群情激愤,同仇敌忾,狼族长老更自动请缨,原将此消息传遍苍梧之野,让九黎各族尽来朝拜女娲转世,共谋讨伐二八神人大计。

晏紫苏喜悦不已,饥渴困顿全都烟消云散,但想到蚩尤被虏已近两日,死生未卜,心中陡然又是一紧,刺痛如扎。

不知此时此刻,他究竟身在何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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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晖穿过西、北两逼的四个洞口,斜斜地照在石柱上,金光灿烂。蚩尤扬头盘坐,皱眉凝望石柱上的图形,依旧如石人似的动也不动。

烈烟石坐在丈余外的暗影里,淡绿色的双眼眸瞬也不瞬的凝视着他,心下颇为担忧,不知他究竟在冥想什么,想要出言相询,却又羞与启齿。

蚩尤已苦苦沉思了一夜一日,似有所悟,却又无法彻底参透这些人图的含义。

男女人图两两成组,姿势相反,指掌互抵,男图“体内”标有一个圆点似的凸起印记,而在女体中与之对应的位置则标有一个微微凹陷的圆点,各自对应某个穴道,似乎在暗示御气导脉,修炼什么至为隐秘的神功。

但组图之间,无论是姿势,扬或是那穴道标注的位置,却又偏偏凌乱无序,不明所以。

石柱四壁上共刻画了七百六十八组图案,他尝试了各种排序方式,纵横交错也罢,东南西北也好,顺接在一起,都瞧不出半点关联,若是按照这诸种顺序运气修行,必定经脉错乱,走火入魔。

难道这些图当真只是太古囚犯的涂鸦之作吗?

光影移动,落日西沉,百思不得其解。他心下越来越沮丧烦躁,头疼欲裂,骛地纵声狂吼,一跃而起。

烈烟石吃了一惊,亦随之站起身来。

两人的影子投影在东壁上,恰好姿势相反与壁上的某组图案极其相似。蚩尤心中徒然大震,失声道:“是了!影子!影子随光而行,这些图形自然也是随光排列!”醍醐灌顶,狂喜欲爆,骛地连翻了几个筋斗,捶胸哈哈大笑。

烈烟石这才知道他苦苦思忖的竟是石柱、四壁上的人图。蚩尤纵声大笑道:“他他妈的紫菜鱼皮,我可真是蠢笨不可及,枉在在这洞里坐了一日一夜,直如睁眼瞎子,若是乌贼在此,只怕早就看出此中奥妙啦!”

他终窥门径,喜悦难禁,一把抓住烈烟石的手臂,拉扯上前,指着那阳光笔直投照的男女组图,道:“八郡主,你瞧见没有?这四壁、石柱上的人图,不是从右到左排列,也不是自上而下顺接,而是依照投入洞内的日月光柱的移动线路所刻!”

烈烟石被他紧紧抓住手臂,耳根如烧,正想奋力挣脱,听到他这句话,心中徒然一凛,抬头凝神扫望。

蚩尤兴奋异常,滔滔不绝的道:“你瞧这些男图中所标的穴道都是隐隐凸起,而女图所刻的穴位,却是微微下凹,自是代表阴阳两气。我观察了许久,白日里,太阳光柱所投方位,更偏向男图;而到了夜间,月光所映的位置则偏转女图。这又说明什么?自是说明昼夜之时,阴阳两气修炼的侧重不同!”

烈烟石心中怦怦大跳,颇以为然。

又听蚩尤说道:“现在酉时将尽,昼夜更迭,而这一个时辰之内,光柱从彼图移到此图,将其中的圆点贯连一起,恰巧是奇经八脉中的‘冲脉’!你再瞧瞧所有图内,男女身上所捆缚的这道铜链,不正巧与‘冲脉’循行的路线完全吻合么?蓁的七条锁链,不恰好又和剩余的七脉一一对应?”说到最后一句时,激动难已,声音都不由得颤抖起来。

烈烟石心中一震,这才发觉身上捆缚的铜链果然与八脉相对,又惊又奇。

蚩尤精神大振,越说思路越是清晰明了,笑道:“八郡主,你想想,日月一年四季虽然都是东升西沉,但具体的循行路线却无时无刻不在变化。譬如夏天,太阳从东北方升起,西北方落下。阳光投映在这四壁与石柱上的方位,又岂会一成不变?”

蚩尤与拓拔野耳濡目染,对于“潮汐流”中“气随意走”、随意改变经脉的道理亦早有感悟,前几日又听他说了那“宇宙极光”的独特创见,隐隐若有所得;此刻想明这洞壁人图的奥秘,霎时间豁然开朗,融会贯通。

环顾四壁,心潮汹涌,一字字地道:“人体犹如这山洞,而这八道日月光柱便像是奇经八脉。试想囚在洞中之人,若按照这日月光线移转的线路运行真气,调整奇经八脉,又会如何?”

烈烟石呼吸若堵,怔怔不语。她从小到大修行的各种神功法诀,都说奇经八脉乃修行根本,不可动摇,从来只有气随脉走的道理,又何曾听说脉随气变?一时间,仿佛突然瞧见了一个前所未见的奇妙世界,震撼难言。

过了半晌,才长嘘一口气,低声道:“你……你是说这些图案……是从前困禁此处的囚犯故意刻画出的气脉修行图?”

怔怔地想了片刻,又蹙眉道:“只是……只是天下又怎会有如此巧事?那囚犯恰巧也是男女二人,恰巧也被八道铜链沿着奇经八脉捆缚全身?而这囚洞又恰巧分为八个洞口,敞口所投入的八道光线又恰巧与人体的奇经八脉契合……就连镇守敞口的树妖也恰巧是八个长了两个脑袋的怪人?”

蚩尤被她这般一问,顿时愣住。

她说得不错,天下又哪有这么多巧合,让那太古罪囚想通了这旷古绝今、天人合一的气脉修行大法,他们又为何不越狱离开,而将心法图谱刻写在这四壁、石柱之上?

倘若他们修成了这等神功,尚且不能打败那二八神人,逃离此地,自己纵然费上数年光阴,悟明了,练成了,又有何用?

思忖间,忽听“嗷呜”一声如雷咆哮,震得脑中哗然作响,只听烈烟石失声叫道:“小心!”蚩尤一凛,不等抬头望去,狂风怒卷,一只遍体金毛的巨兽从上方朝他疾扑而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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