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剪国 第二十九回 晋起波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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琼英将那锦囊里,鼓鼓地满了鹅卵石,迎面出关门来,只见关后一彪来人,百多个,分又两排骑手,各持个刀枪,规矩甚严,将中间托出个少年壮士,但见他:

头顶绣金冠,鬓角簪枝花,面皮白净如满月,身条恰正似流星,穿个明艳艳的道袍,披把流盈盈鹤氅,面目含笑,只在腰间悬一柄轻剑,后头打出一牌土黄旗,上书“晋王太子田”,左右分出两个副牌,一面打了“前将军”,一个描就“后都督”,将那灿烂的光,照出个瑞气万千。

琼英由不住蹙眉,暗道:“这田定,平日也是个人物,看他走马飞刀,恁地这幅打扮,分明个庄户人家出身,偏生作个气派辉煌模样,岂非沐猴而冠?”

登时较起所见的,又忖道:“孙安大哥,人品出众,貌堂堂好个汉子,也不愿将这学不来的,生生套着。只看那赵大郎,名满天下,便是不曾将这辉煌装束,枷锁在身,金印刺面,减不了分毫赳赳气概。那田虎,将个晋将军作了,整日伙同几个,勉强作出大王模样,也算有理。只这田定,怎生只看着,便生厌恶?”

那田定,笑容可掬,迎面也不下马,将马鞭指了琼英,笑吟吟道:“郡主不必多礼,也是没个法子,若非为王叔差遣,要为父王遮掩,这等装束,不敢拿来见人。”

琼英越发厌恶,看他矜持自顾,恍如煞有其事,自家哪里有去见他动作?

只毕竟上头有些恩情,略略拱手见了,让开道,说:“少将军此来,也不曾通报,因此迎迓迟了,只请关内说话。”

田定听了,心内不喜,曼声道:“我却知,独松关守将并非你,窦荣窦发那两个男女,哪里?何不见来?”

琼英动了怒,便不看他,径往人后一个柴车,远远道:“妗妗见礼,倒要妗妗劳顿,好是不愿。”

那柴车里,推出个妇人,三十余四十不足年纪,风霜满面,已生了白发,笑容慈和,避开琼英大礼,托手道:“小娘何必见外,外头的,也与你有些旧契,自当一家的看待,哪里说的劳顿。”

田定听了,恍然念起一桩自知的旧事,将那安夫人拿眼瞪住,只看琼英那锦囊,不敢发作,只好勉强拿捏了,又问:“何不见窦氏来答应上下?”

琼英道:“他两个,吃罪了好汉,败坏晋将军名声,我也往日受你父子恩情,不可视而不见,将他两个拿了,自在里头看住。”

田定闻言,发作起性子,眼看要取了刀枪来并,旁侧几个亲随急忙劝住,秘谓道:“小王何必与她计较?果如此间里发作,她手里,三千的人马,独松关的,都在她手里头,眼见吃不得好,又有王叔在上,热爱地甚么价似,平白可恶不得。”

田定面容抽搐,甚是恼恨,又那随从劝道:“小王容禀,无非一个女子,倘若大王得了天下,哪里不是有?想那邬氏,一无所出,大王面前,十分说话,得罪不得。想那几个小的,能与小王相争?只不怕一万就怕万一,端怕万一,多些计较,也是好的。”

田定怒道:“你且看她,哪里有父王麾下模样?三千精锐,都分教亲信引着,旁人拿捏不得。更有那个叶清,也是个祸患,可惜父王只是听不去劝,早晚结果了,才好。”

随从叹道:“那厮好是个墙头草,小人们看他,便是这女子早晚知晓那事走出关去,大王也不好分说叶某不是,为小王计,须早早教他服帖。”

田定心下计较,口头发了狠,叮嘱道:“只在此间,倘若吩咐依得,便好,倘若不依,赶出关去,看她甚么能耐。只若在邬梨那里,内有分说,外头请求,不怕走脱。”

计较定了,那琼英使人将柴车扶着,缓缓往关内进发,待入了门,大小头领齐来拜见,田定并不下马,将鞭梢指着,慢慢点过,道:“你等须好生尽心,早晚回了大王身边,只说你几个好,你几个不好,赏罚拿捏,自有定论。”

一言既出,将些没手段的,喜的牵马坠蹬,倒将一泼好汉,恼起性子,暗暗都道:“早闻田虎这厮,是个山林里泼皮,没个落脚处,好歹寻他,这般拿大,不将俺们看待。”

原来这独松关,乃是自南来各路往威胜州去的第一个通路,田虎如今见已成事,便寻思网络英雄,有慕名的,自这里过,听闻好汉孙安也在此,便约他同去上路,恰好等了。

倘若赵楚明知这许多,必当叹一声,若无他,琼英哪里肯请安夫人来?若无这耽搁,力请孙安往威胜州去了,何必田定碰着?只这一遭,将个满天星,都作风吹散了。

于是那好汉里,也有听闻赵楚名声的,与同伴道:“只孙安,也是个人物,你我不差他许多,却那赵大郎,着实是个好汉,且看田定这厮,将他何等看来?”

果然那田定见也有许多人来恭维,心中快活,回头问琼英,道:“只说吃罪了好汉,又是哪一个?只管引来,看好歹,吩咐他差使。”

琼英本不欲同他讲了,那安夫人早问出声来:“只听来人,说是京师赵大郎,果真是他?”

琼英道:“便是赵大郎,因见北国蛮子凶狠,在京师将他杀了,被那当官的,不分黑白刺配青州,沿途奸贼们只管加害,可怜他有个浑家,内寒外热,沉疴发作,郎中们束手无策,只好请妗妗来看。”

田定闻言,好是吃味,纵然他也知此心自前日里便当绝了,也架不住一口气,脱口道:“道是谁,原来是这厮,噫?果真是这厮,莫忙吩咐答应,将去看来。”

他那随从,自往军里笼络泼皮,不提。

只说这一行七八人,后头随了一队看热闹的,乱糟糟往客院里来,迎面田定站住,道:“须道,上下有规矩,既是来投的,都是些桀骜不驯的,不可教他张了气,管去吩咐,不消迎迓,只来拜了便可。”

那好汉们,便都道:“竟将人不当好汉,赵大郎名满天下,便是田虎,也须忙忙来礼见,这厮恁地拿大,那赵大郎果真是条汉子,岂能投他?”

也有看出明白的,冷笑道:“谁道是赵大郎要来投他?不见那两个差拨,也未曾伤他分毫?只怕也不好乱了朝廷的法度,待慢慢养了身子,又往青州去也。”

不说他,只说琼英心下冷笑,暗暗吩咐亲信,将那画戟便在马鞍上挂了,又密令精当收拾清水干粮,道:“不教那厮们知晓琼英,不肯回去。只收拾利索,这厮胆敢造次,冲了出关去,左右寻个落脚,有三千人马在,不愁晋将军不来礼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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