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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 路(八)

按三人分析,物价上涨苗头初现,原因正如武安国所讲,一个是海禁解除后外界对中原物资需求甚多,白银大量内流。第二是国内新兴产业利润较大,民间存银大量被吸引到市面。第三就是云南等地的银坑取消官府专营后,产量增长和大明军队在海外战利。正如晴儿所言,物价上涨后,承受其痛苦的是小老百姓,特别是无恒定地产的流民、佃户。相比之下,大户人家不会在乎增加这点儿生活支出,有土地的农民因为土产价格跟着上涨受冲击也小。所以在来不及平抑物价时,解决问题的重点就是将有钱人手中的钱向无钱人转移,或由官府出面给流民们赚取生活保证的机会。三人都是大富豪,都同意高胖子的意见,就是无论如何不能让朝廷打商人家底的主意,如果想让他们出钱,必须要皇帝拿价值等同的东西来换,无论是权位还是土地。否则,宁死不从。

“从根上找,我觉得首先得让那些欠大明赔款的国家用黄金或者粮食、木材、盐巴、铜等大明需求之物代替白银还债。云南那些银坑反倒不必着急,银子不值钱了,开矿的人自然会减少人手,降低产量”!詹臻受到去年大明转嫁粮食危机到周边国家策略的启发,提出一条转移危机的办法。

“我看这主意不错,倭国人一直自称为黄金之国,他们那银子太便宜,趁着曹振将军的军队还在那里,抓紧时间把条约修改修改”。高胖子对日本人也没有好感,能让皇上转移关注目标是他最希望看到的结局。

“我看我们三个的买卖以后也得注意了,能收金子的时候尽量不要收银子,能存金子时也尽量不要存银子,否则银子越来越不值钱,吃亏得最终还是我们”。徐志尘的主业是票号,和银子打交道最多,想到票号的银根,不禁忧心忡忡。

“怕是天下小商小贩都存了这个想法,银子就更不值钱了。觉得,还是让银子有个花的地方最好。哪怕是流到股市上呢,也比让人们不愿意存银子强”!想了一会,高胖子觉得率先排斥银子的办法不好,他的高利贷放出和收回的全是白银,银子加速贬值越快,他赔得越多。

“就是,银子真的毛了,最倒霉的就是老高”。詹臻皱着眉头说了句公道话,“你想想啊,春天借出能买两斗米的银子,说好了秋天还钱,到了秋天,连本带利的银子买米不到一斗半。那他还不是整天对着账本哭么”!

“说实话,哭的还不止我一个”,高胖子仗着船上没外人,理直气壮的说道:“天下最趁银子的,就是当今皇上。他的银子比我多多了。这两年几万将士前方浴血奋战,给他抢了多少回来。现在眼看要落价,他能不着急么。嘿嘿,都说天下是读书人的天下,要我看,这皇上应该和咱们才是一根绳子上的蚂蚱”。

…….

三人谈谈说说,都为将来的前途担忧。最后反而觉得,以当前情形,能让百姓和朝廷对银子不失去信心才是正途。不失去信心的办法当然是花钱,可这钱也不是想花就花得出去的,市面上怎么着也得有相应的东西能买吧。

“那好办,什么值钱建议大家买什么不就行了”。俏晴儿不知什么时候进了船舱,听大家说得热烈,在旁边插了一句。

“最值钱的就是军火,可也不让百姓买啊”。高胖子对火炮的价格深有体会,这铁家伙比金子还贵。

“这倒也是”,詹臻和徐志尘对高胖子的见解甚为赞同,燕王殿下这么有钱,也装备不起第二支震北军来。整个震北军发展这么多年,还是那点儿人马。天底下没有比打仗还费钱的事情。

“我看还是战船,投资大,受益也大。大明海外这么多国家,看哪个不顺眼了把战舰开过去家门口一蹲,还不是要什么有什么”。徐志尘对于掠夺十分热衷,苏策宇的辽蒙联号他是大股东之一,说到借兵威*,他也算食髓之味。

“还有就是修路,他奶奶的这条北平到辽阳的路把我折腾惨了,那水泥路就像用银箔帖出来的,我算了算,差不多和同样大小的银箔一个价”。詹臻大声抱怨,一条路修了三年多,他们兄弟提起来就上火,本以为赚钱的,谁知道在生地上硬开出一条保质保量的路来这么耗钱,基本上把承包时得来得银子全花了进去,还要从其他产业倒贴。

“老詹,你也别抱怨,这北平做北方买卖的大小商号谁不感念你们哥俩的好处,想想你的保险业这几年为什么这么火,还不是大家给你面子吗。商人行走天下,信誉比银子还重要。我觉得这修路是个好办法,让皇上号令地方各个城市之间把路沟通一下,我们做买卖行走也跟着方便。武大人不是建议皇上卖爵位,皇上觉得名义上不好听吗,咱们给皇上换个说法。谁有钱捐修马路,桥梁,皇上就按其捐献数额的多少褒奖他的善举,赐他封爵。官府把这钱收上来修路,各地的无业流民也找到份出力的差事,等于变相把银子发到了他们手中”!

“对啊,我怎么没想到呢,徐老板就是脑子转得快,这地上的路该修,海上的路也该探,像你们北平出钱资助冯子铭探索海路,给大明带来了多少好处,我看咱们也跟皇上提提,为大明探索海上通道有功者,要和修路一样嘉奖”。高胖子把自己的肥腿拍得啪啪做响,“要是朝廷朝廷肯采纳咱们的建议,出点儿钱我也认了,毕竟这事对大家都有好处”。

晴儿见高胖子一扫愁容,知道他找到了解决问题的最佳方案,进自己的客舱拿出了纸笔,找了个椅子坐下,认认真真地把刚才大家的商议结果整理出来,边写边说道:“爷们刚才说了三个办法,一个是扩军,正好大明朝和蒙古打得难解难分,你们提出这条来皇上一定采纳。第二个是造船,其时也是扩军,太子的水师身上,万岁舍得花钱。第三条是修路,让流民们有口饭吃不会造反,大家做生意往来也能得到方便。小女子不才,也想到一条,就是得让市面上有可卖的东西,也就是用银子去投资矿山、商港,把咱们还有北平众商人手中以及股市上吸纳的银子变成别的可在市面上流通的货物,一会小女写一份奏折,爷们在后边签上自己的名字,作为给皇上的上书,大伙看行吗”!

“就这么着,小晴儿,你的第四个建议就不用写了,咱们回北平后私下商议此事,让五叔他们也加进来。别让大伙吃了亏”。徐志尘老成持重的说,他不愿意让朝廷参与商场上的事情,所以不同意晴儿把第四条解决方案写到奏折里。内心深处,他觉得朝廷对民间商业发展参与越少越好,要是什么事都得官府批准,这里边的猫腻就越来越多,大家的生存机会就越来越少。

“就是,我们得像防贼一样防着朝廷”。不知谁小声嘀咕了一句。声音不大,却如惊雷一样在海面上回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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