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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 长生天 (四)

“我半年前就听照虚法师预言过,当时咱们这还流传过一个瞎子画的英雄像,和这人真的是一模一样”。有人信誓旦旦的保证。

“听胡和鲁说,他是娜仁托娅的儿子,好像是先怀了他,才在回家探亲的路上被朱元璋捋走的,他是先帝的骨血”。

“可他长得不太像晚年的先帝,和您给咱们看那张先帝年青时画像还有些神似”。也有人心存狐疑,但他的疑问马上被大家的议论压住下去了。“先帝年青时没那么多忧愁,自然神似。老了北归,心情不好,当然就不像了。你们看他像朱元璋多些还是像先帝多些”。

“别多说,这事要紧,不能乱传。反正大家今年冬天不用在这冻死骆驼的地方熬着了,一年只有半年才见绿色,再呆下去,不用震北军,老天就把我们收拾干净了”。有人比较现实。

“北平那帮汉人在开元建了个什么罐头厂,咱们有多少肉,他收多少,现银付帐,比色目人爽快得多”。去过辽阳的贵族阿拉坦乌拉毫不犹豫地站在观童这边,显而易见的利益是最好的说客。

“我总觉得这事对不起皇上”。

“呸,皇上对得起咱们么,他天天就知道吟汉人的诗,什么都不管。这两年尽拿咱们当挡箭牌,咱们说向西避一避都不行,凭什么”。

“对,至少这个燕王不会亏待咱们,等明儿天一早,咱们就偷偷的开拔回开元,让震北军开过来给咱们断后”。

“如果我们把他给”,一个不开眼的小贵族用手比了个拿刀的手势,“喀,然后把人头献给皇上,说不准皇上会允许我们西迁”!

“乌恩其,你说什么,我怎么没听清楚”,胡和鲁(陈天行)一步踏到那个小贵族身边,盯着他的眼睛问道。

被叫做乌恩其(忠诚)的贵族在观童的逼视下接连后退几步,嘟嗫到:“我说把他杀了,献给万岁,说不准我们可以西迁到科尔沁草原上”。

胡和鲁哼了一声,对众人问道:“大家听清楚了,乌恩其建议我们把睡梦中的客人杀了,说不定皇上会允许我们西迁,还有谁希望支持我们杀了客人邀功的,站出来说话”!

大帐中的温度一下子下降到冰点,有几个人稍微犹豫了一下,看看观童那冷得发青的脸色,又闭上了嘴巴。乌恩其身边的几个贵族悄悄地把脚步向外挪了挪,躲开这个不识相的家伙。

“我,我,我只是提醒大家不要忘了我们都是蒙古人,祖宗告诉我们要环绕在黄金家族周围,万岁虽然辜负过我们,我们不可以辜负他”,乌恩其见没人支持自己,心中气恼,大声说出内心的想法。

几个刚才犹豫的贵族听见这句话,微微点头,慢慢向乌恩其靠拢。

脚步被观童的鼓掌声打断,老观童铁青的脸上露出一丝冷笑:“不错,说得不错,我们不可以辜负万岁,他是黄金家族的子孙。那,你们看看帐子外,这三十万吃得越来越少,穿得越来越不像样子的金山部众就是可以随便辜负的吗”,观童用手透过玻璃指向帐外,漆黑的夜色下,隐约是无数个帐篷。这些帐篷都已经残破,他们在白天曾经看到上面密密的毡子补丁。

众人都不忍再看,几个犹豫的贵族又把探出的靴子给收了回来。他们都是贵族,有吃有穿,但他们治下牧民的日子,的确一天比一天难过,受了伤回来的勇士中,已经有人因贫病而死。

“杀了客人,我们只有一个西迁的希望。而客人带给我们的却是回辽东的承诺,大家不妨比较一下哪边的把握大。再说,一旦脱古思帖木儿不准我们西迁怎么办,我们有本事抵挡住震北军的疯狂报复吗”!胡和鲁的死党巴音(富有的人)给大家分析两种选择的利弊。

“况且此人也不算外人,是观童大人的亲外甥,至少流着一半蒙古人的血。还有可能就是先帝的儿子,也有资额被推选为大汗的”。阿拉坦乌拉(金山)看着观童的脸色说话,心里暗骂乌其根笨蛋,观童如果是个好说话的人,他会在太尉的位置上坐到现在?

“要走你们走,我们部的牧人肯定要追随大汗的”。见自己被孤立,乌恩其梗了梗脖,冲大伙大声说道:“反正我们部不会东迁,我们部誓死追随大汗”。

“有人不愿意做翱翔天际的雄鹰,非要做草丛乞食的鸡崽,那也由他,乌其恩,你走吧,我们不勉强你”,观童的脸色越来越寒,沉着声音吩咐:“来人,给乌其恩把马备好,送他回家”!

乌其恩看了看大伙,长叹一声,转身跨出了帐外。他的坐骑早被卫士牵了过来,飞身上马,刚离开帐篷十几步,一只套马杆从黑暗中探过来,牢牢地拉住了他的脖子,越收越紧,越收越紧……。

…….

深夜掩盖了一切,阴谋和交易都在夜色中进行。三天后,苏策宇的骑兵接替了阿古达木等人的工作。知道了真相的金山部勇士们并没有出现观童事先猜测的小规模骚乱,他们彼此对望一眼,终于解开了心头的疑团。仇敌就在眼前,大家却如释重负般轻松。各自部落的首领带着牧人,卷起毡帐,赶着牛羊,牵着马匹,浩浩荡荡的踏上了归途。与他们方向相反,大队的震北军战士跨着战马,拉着火炮,匆匆忙忙的向西挺进。双方几次都擦肩而过,却没有任何一方想起拔刀,没有人想起在一个月前,大家还是不共戴天的仇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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