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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 第九章 复出(七)

临行前的晚上,李祺把目前北平可能的形势给武安国做了仔细分析,得出的结论是,晴儿不是一个简单的丫鬟,他的主人高德勇绝非等闲人物。而郭璞煞费苦心把这个丫鬟引到河南来,只说明一个问题,北平确实有事需要武安国去帮忙。

“赈灾的事我先替你盯着,北平的事情处理完了你尽快抽身,万岁原意不是让你这么早去北平,他也未必喜欢你插手太多震北军的事,做臣子的要掌握分寸,才能有更多的机会。你为官经验太少,做事全凭一腔热血,这样反而会把事情弄乱,…….”在这些共处的日子里,大驸马李祺几乎是把做官的经验倾囊相授,有些准则需要时间去理解,有些准则旁观李祺处理事务的方法就可以看出其中的精妙。关于自己的当官能力,武安国还是比较清楚的,所以学习起来格外卖力气,慢慢地在头脑中有了一些清晰的脉络,虽然于李祺的期望还相差甚远,但是武安国知道自己已经发现了一些门道,至少处事比原来多了一份选择。李祺说得好,正因为自己的见解和别人不同,自己才比别人更需要机会,一切可以把握的机会。既然出来了,就千方百计避免再被收藏起来,忍辱负重也好,曲意逢迎也罢,此时自己没有权利去选择手段。为了等待自己这次复出,北平付出的代价已经太高,太高,高到几乎无法承受第二次等待。

“大人,有个人在追我们,好像很着急的样子”!押后亲兵策马追到队伍前面,向武安国请示。

前方不远处已经可以看到驿站,武安国吩咐众人到驿站歇息,顺便让亲兵把来人带到近前。这已经不是第一个追赶自己的人,刚出洛阳时,“司鼓官儿”梅老爹就死乞白赖的跟到了后边,说是仰慕自己的威名,愿意终生给自己牵马坠蹬。在被几次严辞拒绝后,这个梅老爹终于吐了句实话,前日因没看好府衙前面的鼓而惊动了钦差大人,让牛知府非常难堪。他怕两位钦差走了之后,牛知府找自己清算旧帐,所以想归附到武侯门下寻求庇护。当武安国担心的问起梅老爹他这样会不会连累在洛阳的家人时,梅老爹感动之余终于说了句大实话:“宰相府的门房四品官儿,主子多大奴多大,我要是给侯爷当了差,牛知府巴结我还唯恐不及,借他个胆子也不敢找我家人的麻烦”!

纵使习惯了河南官员的荒唐,武安国还是被梅老爹的坦诚告白吓了一跳。看来整个河南官府的确需要整理一下,问题是官场如同屋子角落的蛛网,打扫干净了,很快又会有新的蛛网在原来的地方出现。底下的差役们已经形成习惯,新的官员在他们的唆使下很快就会犯同样的罪行。朱元璋解决这个问题的办法是杀戮,穷自己毕生精力能不能找出一个比杀戮更好的办法,武安国没有把握。这次回到北平,他希望能有一点时间和郭璞等人探讨一下,当年的目标不错,但如何去一点点的接近这个目标,这个时代的人应该比自己更了解这个时代,也更有可能想出可行的方案来。

歇息了一会,亲兵把追赶队伍的壮汉押到了驿站里边。是蒙古人,武安国认识那种看东西总是像了望远方的眼神。亲兵们也都发现了这一点,手铳就顶在来人的后背上。

那人也是个汉子,在黑洞洞的枪口下面色丝毫不改,慢吞吞拱手施礼道:“蒙古人胡和鲁(汉语意为青龙),北平天行商行老板陈天行参见武侯爷,有人托我给侯爷带一份东西,请侯爷过目”。

说罢,身手从怀里摸出一个小包交给了亲兵,亲兵推开赶上前讨巧的梅老爹,捏了捏布包里边的东西,把它拿到武安国面前的桌子上缓缓打开。

深蓝色的北平产毛料上,平放着的是一截手指长短的木棍,木棍的一头缠了条明显是从衣服上面撕下来的布,布条上面,密密地打着疙瘩,疙瘩中间,是一簌簌带血的羊毛。

武安国的脸抽动了一下,伸出大手把木棍紧紧握住,如同握着稀世珍宝一般,身体因为紧张而不住地颤抖。亲兵们都被武安国的样子吓坏,团团把陈天行围到了中间,准备一声令下,立刻把此人就地正法。

“你从哪里得到这个东西”,武安国盯着来人,每个字都从丹田中吐出,震得驿站的纸窗嗡嗡做响。

“我到关外做羊毛生意,回来时碰上几个族人,他们赶着勒勒车向正北方走,大家凑到一块儿吃干粮,攀谈了几句,他们就让我见了车里边的人,那个人身有有残疾,托我把这东西带给你,我那几个族人都认不出这是什么东西,所以也没阻拦”。

来人所言不尽是实,他分明认识劫持李善平的人,蒙古人也不可能随便允许一个商人带东西给敌国高官。武安国脑子里飞快的考虑着此人的言词有哪些是真,哪些是假。屋子里的空气有些异常,梅老爹看出眼前的事情比较重要,蹑手蹑脚地退了出去。

此人身份应该是蒙古贵族,否则也不会在言谈中自称为“我”而不是商人们见了官员常用的“在下”。恢复了冷静的武安国目中透出深邃的光芒,慢慢地问道:“兄台千里迢迢而来,单单是为了替我的朋友捎一份东西吗”?

“当然不是”,陈天行露出了一个憨厚的笑容,尽管这个笑容是装出来的,依然让屋子里的气氛轻松不少。“我想和武侯爷单独谈谈,做笔生意。千里迢迢,我没带任何帮手,所以也不希望武侯身边还有别人。至于这个小东西,只是个见面礼。别人想用来威胁武侯,我却只想成全武侯朋友的拳拳之心”。

亲兵在武安国的暗示下退了出去,轻轻地掩上了屋门。管驿站的官员小心地躲到马棚,监督手下给马匹添料。有些事情,知道的越少越安全。

晴儿假做随意走过,尽力把耳朵转向窗口,在被亲兵赶走之前,模模糊糊地听到了几个字“燕王…交易……”。耐不住好奇,她远远地绕着屋子周围转了一圈,不甘心的拉住的躲在一边梅老爹问道:“老伯,那个拴着布条的木棍是什么东西啊,用来做鞭子吗”。

逢人便笑的梅老爹一反常态,没有给她半分笑容。看着她的碧蓝的眼睛,一字一顿,“丫头,那不是鞭子,我们中原管那东西叫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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