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雷点头。“可不是么！那时候塔吊的吊臂压在板材上，要想起开，得把另外一个塔吊给调过来。我老爹不知道我的情况，都快急疯了。师父来了以后，也没顾得上跟我爹打招呼，围着事故现场转圈圈，还真给他找到一个板材挤压变形之后裂开的豁口，他想都没想就钻了进去……”
说到这里，金雷脸上有些动容。“你知道那些板材吧？裂口锋利得跟刀子一样，上面还压着塔吊的吊臂呢？要是师父往里钻的时候，这些豁口受到压力改变一下形状，师父很可能就被截断了……可他还是钻了进去，探清楚我的位置之后又钻了出来，跟小风他们说了我的情况和位置。他们在另一个方向开挖，才把我弄了出来。你看……”
金雷说着，把自己的裤腿卷了起来，直卷到大腿位置，让我看上面的伤口。“这个伤口，距离大动脉只有一两公分，是被铁柜子的边缘割破的。要是板材压着铁柜子继续往下垮那么一下，我这条大腿可能就没有了，命也可能没有了！”
别看金雷刚来的时候大大咧咧的，似乎什么都不在乎的样子，可说起昨天的情形，还是露出了心有余悸的表情。“王野，我老实跟你说，要是我大腿没了，我宁可死！”
“你这不是好端端的么？胡说什么么？”我斥了他一句。
金雷抹了把脸，笑了笑。“真的，我当时就是这么想的。临时办公室垮下来的时候，我躲到了铁柜子底下。接下来天昏地暗，我就啥都不知道了。醒过来的时候，我发现自己的脑袋被挤在犄角里，听到外面闹哄哄的声音，也听到我老爹在扯着嗓子喊我。我都听到，可我下巴抵在地面上，脑袋被铁柜子压得死死的，嘴巴根本就张不开，想答应一声都做不到。
最特么让我害怕的是，我感觉不到自己的胳膊和腿，这俩零件好像消失了一样。我就想，这下坏了菜了。老子还笑你是残疾人呢，这回我真成了残疾人了。我脑子里开始描绘自己缺胳膊少腿的那个画面。真的，我当时真是在想，要真那样，我宁可死了。”
金雷的语言很平实，没有夸张的描绘事故发生之后自己凄惨的状况。可也正是这种平实，才更加显得真实。我似乎能体会到金雷当时的心情。
想说一两句安慰的话，可话还没有说出口，老赵就拿着手机从阳台回来了，“啪”的一巴掌抽在了金雷的后脑勺上。“你小子又在胡说八道什么死啊活啊的？你要是死了，自己倒是痛快了，可你老爹怎么办？你妹子怎么办？再胡说八道，看老子替你老爹抽你大嘴巴子！”
金雷抚着后脑勺被打的地方，扭头看着老赵，“嘿嘿”傻笑。“师父，你不是再阳台和我老爹说电话么？咋耳朵那么尖啊？”
“怕你这些臭小子在我背后编排我，耳朵不练尖点能行么？”老赵没好气地把手机扔回给金雷。
“师父，怎么样？”我赶紧问老赵和金山河通话的结果。
“老金过会儿会到医院来，他说要亲自问问你；要是方便的话，看看能不能见见洪成勋！”老赵回答道。
“让我安排？”我问。
老赵一瞪眼。“不是你，难道是我啊？洪成勋能认识我是谁？”
啧！这可真给我出了个难题了。
洪成勋能愿意见金山河么？
可老赵都这么说了，我硬着头皮也得去问问啊！
我是带着被拒绝的心理准备拨通的洪成勋的电话，没想到他倒是答应得很爽快。“我现在在照顾我太太，你让金山河三点钟过来找我吧！1513号病房！”
说完就挂了电话。
“怎么样？答应了？”金雷凑过来问。
我点头。“三点钟，1513号病房！”
“这么爽快？”金雷也感到有些诧异。
是啊！开始怕洪成勋拒绝来着，可现在人家答应得太过爽快了，我反倒心里有些怪怪的感觉。
洪成勋不会在病房里安排了刀斧手，就等着金山河找上门吧？
这俩冤家见面，不会闹出什么大动静吧？
哎呀，金山河人还没有来呢，我的心就悬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