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驸马如手足,情郎如衣服 驸马如手足,情郎如衣服 第224节

太上皇穆桢并没有感到意外,只是淡声道:“我告诉过她的。”

现放着世宗所出的亲子数名尚在,她却要以外姓女儿的身份继承皇位,朝臣与宗亲岂能答应?

太上皇穆桢长叹一声,情知大乱已起,再难阻拦。

新君继位后,第一次离开皇宫,却是前往了南山书院,并一次性带回了学生百人。

对于“病休”的官员,穆明珠的处理方法很简单,若是主官病休,那么副官中资历最老的自动提升,而底下的人也依次晋升,如此腾挪之下,原本空出的近四十个要臣位置,便成了近四十个次要的、辅助的小官位置——而这些位置,由她从南山书院带回的学生,或两人一组、或三人一组,顶替上来。以三个月为观察期,一组中表现最优异、适应最快的,将会在第四个月拿到朝廷授予的正式官职。

而原本“病休”的众官员,他们手中的官印,乃至于重要的账簿、文书,都由黑刀卫亲自登门取回。

这条政令一下,“病休”的官员立时便好了一半,然而他们的位置已经为副官或底下的官员顶替,所以只好咬着牙又病下去。

几家欢喜几家愁,对于病休官员来说釜底抽薪的一计,对于南山书院的学生来说却是改变人生的大喜事。

要知道在此之前,这些拼尽全力从地方上考入南山书院的寒门子弟,在结业后要面对的乃是无官可做的窘境。朝中的官员任免越来越为世家所把持,无权无势的寒门学子,如果不能做到同期第一、第二,几乎不可能在朝中留下,少数幸运的能被分到地方上做个县令,绝大多数却只能离开建业、在地方上做个吏员。若不是这样严峻的“就业”形式,也不会有汪年、赵西那等为了留下,不惜设计同窗柳耀,妄图以此讨好穆明珠,求得一官半职的学生。

这一批百名学生,都觉振奋,对新君的拥立之情,达到了巅峰。

再不是牛乃棠口中说的,书院里“有三人”支持穆明珠。

有得必有失。

穆明珠一次性给了百名寒门学子出路,却难免要给书院中的世家子弟私下贬斥。好在这些寒门学子得到的机会,只是朝中一些微末的副职、小官,并不在世家大族子弟眼中。而真正重要的职位,哪怕是底下的副官顶替了上去——原来的副官不也还是世家的人吗?

这件事情在书院世家子弟中引起的讨论,远不及另一则议题——谢太傅究竟去了哪里?

距离宫变已经过去了七日,就连远在潼州的毅王都已经起兵,可是却仍旧不闻谢太傅谢钧的消息。

据说西府兵已经在谢钦的带领下,登船准备进发建业,然而这几日下来,沿途也始终未见水军,不免叫人生疑。

不但世家的人在寻找谢钧,穆明珠其实也一直秘密派人在找寻谢钧。

然而断头崖下水流湍急,沿途野山高耸,要从莽莽榛榛的大山中找一个不知死活的人,宛如大海捞针。

穆明珠清楚自己那夜射出的一箭用了全力。

受了那么重的伤,又坠崖落水,谢钧当真还能活下来吗?

又或者他躲在哪个阴暗的角落,如同吐着信子的毒蛇,正等着发动最后的攻击。

每当想到这里,穆明珠便会露出淡淡的笑容,他若是躲着不出来便罢了,若是敢出来,这次给他蛇头都拧掉!

在这之中,最重要的僧人传政有条不紊进行开来。

穆明珠停止了太上皇的新政,却要推行更激进的政策,核心政策只有一条,那就是免除原本的人丁税,只按照耕地来收税——不管是士族还是平民,都是一样收税。废止侨居士族的各种免税优待,这是在雍州实土化的过程早就实践过的。如今不过是把对象扩大到了全部士族。

虚云在王长寿的陪同下,带领一千僧侣前往雍州,传达新政;而原本在雍州的秦三,此人原本是扬州城外野山的土匪,跟着秦无天来到了穆明珠身边,后来留在雍州,现下则回到扬州,辅佐静念带领八百僧侣在扬州传达新政。王长寿与秦三,是兵力的保障。而虚云与静念等僧人,则是直抵百姓心中的软刀。

余下的一千多名僧侣,则按照出身地所在,百人一组,前往不同的州,也各自搭配了南山书院的寒门学生。

这样的政令,势必会引起世家的强烈反对。

不久之后,也许便会有地方上大族绞杀僧人的消息传回来。

穆明珠虽然在建业城中能维持局面,但却还没有能力将兵力投射在大周全境,这些出行传政的僧人,虽然是回到他们的故土,却并不比原本远赴万里取真经更安全。

“朕这么做,是对还是不对?”济慈寺禅院内,穆明珠站在屋檐下,面前是一堵被木板钉起的门。

“陛下为苍生,僧众亦是为众生。”怀空大师的声音缓缓响起,犹如暮春时节的一股暖风。

穆明珠没有再纠结这个问题,看着门上钉着的木板,忽然问道:“据说朕出建业那一日,太上皇曾来见过大师?”

那日她被封为秦王,却要领着众僧侣万里而去。

怀空大师的声音在禅房内轻轻响起,道:“确有此事。”

穆明珠足尖已经半转,似乎要走,却又停下,低头望着自己的足尖出神一瞬,问道:“那日太上皇与大师谈了什么佛法?”

怀空大师低声道:“那日太上皇不能心安,贫僧语‘过去心不可得、现在心不可得、未来心不可得’,太上皇曰‘此心非心,是名为心’。”

穆明珠睫毛微眨,道:“太上皇因何不能心安?”

怀空大师隔窗低声道:“太上皇心念陛下即将远行万里,曾语陛下太过年轻,待磨砺归来后……”

“归来后便如何?”穆明珠追问道。

“太上皇不曾说完,贫僧亦不知。”

穆明珠回过神来,自己也觉方才这番追问没意思。就算问出来又如何?她现下也是信不及了。

“虚云明日便要启程往雍州去了,大师连他也不见一面吗?”

怀空大师道:“贫僧大限已至,多见无益。”

“如此。”穆明珠又看了一眼门窗上的木板,转而道:“当初朕在建业城外,多亏虚云鼎力相助。他说离开济慈寺之前,大师曾叮嘱他,要他路上保护朕。”她没有问怀空大师为什么猜测太上皇会让她去取真经,而是问道:“大师为何对朕如此回护?”

不只是叮嘱虚云保护她,甚至从她还是个小孩的时候,便许她从供桌上拿果子吃,看着她总是极慈爱的模样。

小时候她与周眈、周瞻两个哥哥一同来济慈寺,他们可没有这等待遇。

从前她以为也许是大和尚喜欢女孩,现下看来倒没有那么简单。

如果说是因为她聪明伶俐、天生可爱,连穆明珠自己都不信。因为不管是母亲太上皇,还是她的师父萧负雪,都明白无误让她接收到这个信息——哪怕她还是一个小孩子的时候,也跟可爱没有任何关系。

至少他们都不曾爱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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