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驸马如手足,情郎如衣服 驸马如手足,情郎如衣服 第125节

穆明珠垂眸笑道:“母皇的教导,女臣牢记心间。如今国事为重,雍州之事为重,至于右相大人……”她眨眨眼睛,道:“不着急。”

皇帝穆桢没料到她这样的反应,被逗笑了一瞬,摆手笑叹道:“这等事情,朕实在不知你们年轻人的想法了。你若是问你宝华姑母,说不得还能得几条好建议。”说笑了几句,便命穆明珠退下了。

待到穆明珠退下之后,皇帝穆桢敛了面上笑容,垂眸盯着齐云的回信,神色有几分冷峻。

李思清在旁隐约猜到来龙去脉,轻声笑道:“大约是因为公主殿下写去的信,齐都督信不及,以为是殿下诓骗他……”故意含糊说皇帝已经默许两人解除婚约。

皇帝穆桢摇头,缓缓道:“齐云这孩子,犟得很——像他父亲。”她轻轻把那一页信纸放在案几上,冷漠道:“少年人痴情,再过两年看他。”

少年初萌爱意之时,恨不能为之生、为之死,可待到眼界打开、尝过权力的滋味,以皇帝穆桢一生之所见,未曾有一人选爱侣而弃权力。

暖融融的日光透过明窗洒落下来,皇帝穆桢靠在引枕上陷入了沉睡。

李思清轻手轻脚收拢了皇帝已经批过的奏章,其中也包括夹着齐云信件的那一份。这些奏章若非要发出去的,都会积攒起来存档,收在宫中的殿阁内。

另一边,穆明珠退出思政殿后,“恰好”遇见了从偏殿出来的侍君杨虎。

杨虎一袭紫衣,由从人撑着紫色罗伞,缓步迎着穆明珠走上前来,未语先笑,有几分夸张道:“哎唷,我的小公主殿下,你这一趟出去可把人给吓坏喽!好在全须全尾回来了!很该去庙里拜一拜……”

穆明珠笑道:“许久未见,杨郎君愈发年轻了——气度也愈发从容了。”又连连告罪,笑道:“谁知道扬州会闹出这么许多事情来,险些牵连了杨郎君。还是杨郎君做事讲原则,至今不曾对旁人说我所求之事。”当初她是寻到杨虎这里,出重金请他吹枕边风,允许她跟去扬州与齐云解除婚约。

杨虎是万事不瞒皇帝的,但这金银他收着也不亏心,笑道:“旁人倒也罢了,既然是小公主殿下所托,小人如何能泄露给旁人知晓?”

穆明珠忙又谢他,道:“我这一趟去扬州,见了那扬州专有一种采珠女,采上来的珍珠又大又圆又亮……”她弯起手指,比划着那珍珠有多大,见杨虎心动,眸光一转,计上心头,顺水推舟道:“待底下人把那珍珠从扬州送来,我一定给杨郎君备一份。”

杨虎忙笑道:“这怎么好意思……”他从穆明珠这里收财物也不是第一次了,因此连推拒也不像一开始那样“真诚”,更像是套话。

穆明珠笑道:“杨郎君一定得收下!因我这里还有一事要求郎君——”

杨虎便不再推辞,转而道:“殿下尽管吩咐。”

穆明珠便把欲与齐云退婚的前事大概一说,又道:“如今朝廷正与梁兵作战,我的婚事再怎么都大不过两国战事去,我也没那么不懂事。只是希望杨侍郎记着这桩事,日后有机会在母皇身边提几句,别让母皇忘了这事儿……”

杨虎忙口答应下来,送着她往阶下走,犹豫了一瞬,打量着穆明珠的神色,笑道:“殿下别怪小人多嘴……”

穆明珠温和笑道:“杨郎君有话只管讲。”

杨虎嘴角笑着,眉头却蹙起,像是真有些疑惑,“那齐都督虽然冷峻了些,但也是一表人才,如今又在外做得中郎将,既得陛下信重,又与殿下年岁相当。就算殿下不喜那齐都督,满也可以效仿宝华大长公主从前之事,成婚后不必受齐驸马的拘束,该怎么快活还怎么快活。殿下却为何一定要冒着触怒陛下的风险,与齐都督解除这桩婚约呢?”

穆明珠轻轻垂眸,因为她所图甚大,因为她需要一个不受皇帝猜忌的齐云,因为她需要一个手握重兵又对她俯首称臣的齐云——可是这番话断然不能说出口来。

穆明珠心中滚过许多前尘往事,步下三级玉阶,这才重又抬眸看向杨虎,后者正好奇试探地看着她。她很清楚,自己接下来说出的话,眼前这人会一字不差转述给皇帝。

“因为当初母皇明知我爱慕右相大人,却还是指了这桩婚事下来。”

临近黄昏的日光沉沉,在穆明珠眼底打下一片阴影。

“那时候人人都知道母皇要重用齐云,正如母皇曾重用齐云的父亲……”穆明珠道:“母皇把我赏赐给了齐云。”

她的声音仍旧很轻,每一个字却透着沉郁的力道。

杨虎愣住,步伐一顿,停在了比穆明珠高一级的台阶上。

穆明珠脚步不停,仍是缓缓往下行去,口中轻声道:“我那时年幼不知事,颇有几分伤心,积年累月,便成了心中的一个结。”她回眸看向杨虎,灿然一笑,道:“是结就该打开,不是吗?”

皇帝也是人,也有人之常情。

但是皇帝最喜欢的,是有情的臣子。

便譬如在穆明珠看来,樱红碧鸢等有报恩之心,她才敢放心任用;齐云有恋慕之心,萧负雪有悔恨之情,她才能加以利用;而谢钧无情,便是极可怕的敌人。

那么在母皇看来,一个有血有肉、会伤心难过的女儿,是不是就如同鲁直的穆武一样,能让她稍微放心一点呢?

待到侍君杨虎回过神来时,穆明珠已经走入了夕阳余晖中,只留给他一道挺直如松柏的背影。

杨虎不由深深叹了口气,回身往玉阶之上而去。

穆明珠出了宫门,还没看到公主府的马车,却先看到了谢府的马车。

马车中的谢钧显然已经久候了,见她出来,便挑起车帘,含笑道:“公主殿下,臣已久候。”

穆明珠没料到他在等着自己,一面思量着他的动机,一面搜寻着公主府的马车——见不远处柳树下熟悉的马车与扈从上前来,才松了口气,转向谢钧问道:“谢先生有何见教?”她顿了顿,又笑道:“或者该说是谢太傅?”

谢钧看着她的神色变化,笑道:“殿下请上马车。别担心,臣只是想寻僻静处,与殿下说几句话罢了。”

穆明珠审量地看着他。

谢钧任由她打量,口中轻笑道:“谢某究竟是哪里得罪了殿下,使得殿下如此戒备于在下?”

穆明珠一挑眉毛,道:“本殿貌美年少,谢先生素有风流之名,邀本殿上你的马车,谁知道要做什么?”

谢钧一噎。

穆明珠也想探他虚实,因此道:“让你的车夫下来,从人都跟在我扈从后面,我便跟你上车说话。”

谢钧失笑,道:“逐走车夫,谁来驾车?”

宫门前人来人往,的确不是说话的好地方。

穆明珠从容道:“你是太傅,我当执子侄礼,为太傅驾车又有何难?”

一时车夫退下,穆明珠果真顶替上来,驾车而行。

谢钧骇笑,摇头道:“殿下竟连驾车都会……”

穆明珠驾着马车,忽然阴森森道:“济慈寺旁有一处断头崖,我若驾车载着先生从那里坠下去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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