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驸马如手足,情郎如衣服 驸马如手足,情郎如衣服 第75节

这东间乃是皇帝晨起睡前处理政务的地方,案上堆着不曾合拢的文书,皇帝朱笔的批复还未写完,长窗打开透气,尚且没有燃香。

李思清低声吩咐婢女,道:“上次医正送来的安神香呢?今晨用那安神香。”

她希望这香气,能抚定皇帝的情绪。

俄而,皇帝穆桢梳洗过后,着藕荷色的薄纱常服往东间而来,见李思清在,问道:“说吧,又出什么事儿了。”

若是没有突发事件,李思清不会这么早过来。

李思清抬眸看向皇帝穆桢,见她神色平和、双眸有神,可见昨夜睡得不错、此时心情尚可。她没有直接说扬州城动兵之事,而是先把由黑刀卫送来的密匣呈上,道:“陛下,公主殿下送来的密信。”

李思清在皇帝身

边做事久了,颇懂人心,尤其是有时候底下大臣互相攻讦,双方你来我往,争执一些说不清楚的道理是非。这种时候,往往能够先把奏章送到皇帝面前的一派,就占了先机。因为人总是先入为主的,皇帝先看了一方的说辞,再看另一方的说辞,若是后来的这一方不是辩才惊人、那是很难覆盖掉之前一方给皇帝留下的印象的。

现在,李思清先不提鄂州、南徐州动兵之事,而是把穆明珠的密信送上前来,正是有意要借用这一点,为穆明珠争取一点机会。更何况,本就是穆明珠的密信先行送到,她依照时间顺序上报,也在情理之中。

皇帝穆桢在窗下榻上坐下来,低头开了密匣的锁,从中取出穆明珠手写的密信来。

李思清垂首立在一旁。

穆明珠这封密信,乃是那日从焦府秘库中救出赵洋后,在赶往盘云山之前,于马背上匆匆写就的,字迹难免略显凌乱潦草、用词也不够谨慎,但传达的事情准确无误。

那就是她从焦府中捉到了废太子一案中逃走的清客赵洋,而焦家要强行夺人、领十万家丁来同她殊死一战了。

穆明珠虽然不能预料后事,但写这封信的时候很清楚,自然是要把她的处境写的越危险越好,把她的反击写的越逼不得已越对她有利。

皇帝穆桢打开这封密信,先就被入眼这凌乱的字迹惊了一惊。她是皇帝,臣下上奏之时都是字迹工整、生怕有不敬的嫌疑。若非生死之际,寻常臣子是不敢这么给皇帝写信的。

皇帝穆桢先是匆匆看过信件内容,目光在最末那句“马背草就,诚惶诚恐”八个字上一凝,吸了口气,坐直了脊背,又把这信从头到尾细细看了一遍。

李思清一直在旁留意着皇帝的神色,却见皇帝的眉头越蹙越深。

忽然,皇帝穆桢抬眸向李思清看来。

李思清不等皇帝问话,便又送上鄂州与南徐州两处送来的八百里急报,道:“临近两州的都督,已经按照各州互保之法,各自领兵两万,前去围困扬州城。”

皇帝穆桢低头看那两份急报,口中道:“这两份急报与公主的密信,是一同送来的?”就算再怎

么临近的两州,要有所反应,总该有个时间差。

李思清道:“公主殿下的密信先到,两个时辰后这两州的急报才至。”

皇帝穆桢看过那两份急报,不过是说扬州城内公主动兵,他们按照互保之法,领兵而去,等候朝廷的诏书指令罢了。至于扬州城中现在是什么情况,那窝藏谋逆罪犯的焦道成如何了,穆明珠现在怎么样了——皇帝穆桢坐在皇宫之中,却还什么都不知道。

但是有一点皇帝穆桢知道,那就是鄂州、南徐州两处都动了兵,扬州城内公主与焦家也动了兵,这两封急报送达建业之后,引发的动静绝对不会小,这一切都跟她当初交待穆明珠的,要“低调暗访,切莫声张”相去甚远。

废太子周瞻一案,这半年多来在建业城卷起的风浪已经够大了。

她亲自下令,血洗了建业城中事涉谋逆一案的几族世家、新贵,立威禁言的效果也已经达到了。

事情稍微平息之后,皇帝穆桢反思之时,也清楚这样的处理方式固然有效,但也伤人和。只是事情逼上来了,她也不得不如此而已。可是就在这场风波即将过去的时候,又从扬州城内引出后续来。

皇帝穆桢并不想放到明面上来继续查周瞻谋逆一案。

周瞻已死。

现在的大周需要的是稳定,而不是更多的流言与阴谋。

皇帝穆桢双手合拢,以食指骨节抵在眉心上下搓动,眼睛却仍定定望着压在胳膊肘下的密信——公主所写来的密信。

这个孩子,就是太聪明了些。

“派人去请左相与右相入宫。”皇帝穆桢叹了口气,道:“再探扬州城的消息。”

在做出决定之前,她需要更多的信息。

左相韩琦半个月前,才对穆明珠纾解扬州粮荒之事大加赞赏,虽然他一直有个迷思,那就是穆明珠最初买粮的资金是从哪里来的。

现下得知了扬州城动兵之事,韩琦又有了新的迷思,道:“这……殿下手中的兵是哪里来的?”

皇帝穆桢无奈摇头,看向李思清,道:“你跟左相说说。”

李思清笑道:“公主殿下手中的兵,其实并不是真的兵,原本是扬州城遭了水灾

又少粮,城内城外许多青壮找不到活计做不得已要卖身为奴。正好要修缮大明寺,公主殿下便命把这等青壮召集来,管他们吃饭,给他们做事,也免得他们人多了生乱。谁知道一来二去,这留下的青壮就多了。照着殿下信中的说法,她如今手中有一万多的青壮。”

韩琦道:“公主殿下危险呐。她手中只有这一万多人,那焦家却有十万之众,况且焦家窝藏废太子谋逆一案的重要人物,翻出来就是灭族的大罪。那焦家岂不是穷途末路,要铤而走险的?”

对面的右相萧负雪闻言,睫毛轻轻一动。

他近日来越发消瘦了,听完左相的话,转向上首问道:“焦家既然事涉谋逆,危险异常。万事都可再斟酌,只是扬州城中当以公主殿下安危为重。不如命一队精兵渡江接应,命孟都督领府兵,强行突围而出,送公主殿下出城。”他知道前世后来发生的事情,看到鄂州与南徐州动兵,便知道与谢钧有关,因前世支持谢钧上位的,正有这两州的都督,只是此话难以对旁人讲,便道:“当日与公主殿下同往扬州去的,还有南山先生谢钧。若是谢先生在混乱中受了波及,恐怕引得天下士人震动。不如命接应的精兵,把谢先生也一同接回来?”

与谢钧同路而归,又有朝廷精兵在侧,穆明珠反而更安全一些。

左相韩琦也道:“正是。只要公主殿下一离开扬州城,立时命鄂州与南徐州左右夹击,又有扬州府兵在内接应,那焦家虽然在扬州势大,但没有外援,最终也要引颈就戮的。”

萧负雪心中清楚,届时鄂州与南徐州的两位都督未必会真出力,但眼下紧要的是把穆明珠救出来,便道:“左相所言极是。咱们远在建业城中,多讨论一刻,扬州城中便多一刻的变化。臣请陛下从速发令。”

皇帝穆桢沉吟片刻,面上喜怒难辨,转向李思清,问道:“你以为如何?”

李思清低声道:“臣以为右相所言极是。”

皇帝穆桢点点头,道:“那便拟旨吧。”

于是李思清草拟诏书,如萧负雪所提议的那样,从建业城中派了一支皇城精兵两

千人,渡江赶往扬州城外接应;命鄂州与南徐州都督按兵不动,迎穆明珠与谢钧出城而归。待到两人离开之后,再缉拿焦家罪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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