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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间重晚晴 夜探

原来那日钰轩在囚车上戴的便是当日在集市上老婆婆给的那支如意荆簪,这对簪钗本来一直由他收着,那日他将荆钗放在了她的梳妆台上,将荆簪簪在他自己的发上,她便知他的心意了,他定是抱着必死的心上的囚车。

这傻瓜,他明明早知道了要罹祸大难,为何还药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哄了自己一晚上?

若是早点告诉她,又怎会让自己这般被动,不得不求助唯一能帮忙的郭谦之?

可郭谦之的心思她如何不知?她看自己不提裴家,郭谦之半个字也不提,便知这人的心思早已非当日在掖挺时那般单纯。

为今之计,只有走一步看一步,但愿鹊喜未牵入此事。

郭谦之信誓旦旦说她快被皇上赦免了,他必然是从哪里得到了消息,不然钰轩已经落难,为了他自己着想,他也得将她再投到黑牢里去比较稳妥,又怎敢在这里和她演什么兄妹情深?

可是郭只说她快被赦免,究竟现在还是未下诏书,若是下了诏书,她一进宫,必能联系宫内各方势力,这次她再也不会硬碰硬了,——只要能救钰轩,她什么都可以豁得出去。

这狡猾的郭谦之,他明知道自己想要做什么,却故意只字不提,无非是为了让她求他,可她又怎能轻易开口?

高手对决,最先出招的人,必会立于下风。所以,敌不动,我不动,以不变应万变,才是唯一的胜算。

这一晚,她依然没有睡。不知是不是在黑牢中呆了那些时日的缘故,她的大脑一到黑暗中便异常活跃起来。

此时,她吹灭了灯盏,见婆娑树影下,尽是郭谦之的人。他说给自己留了六个人,其实根本不止——

他是将她软禁在了此处。

软禁不软禁的,她倒不在乎。反正她现在也无处可去,恰好也需要一个安全的地方仔细梳理一下过去这几个也发生的事情。

不想不知道,一想吓一跳,这几个月发生的事情,实在太离奇了。

自钰轩参加了伐蜀的军队离开后,先是她忽然被告发了和钰轩的事情,紧接着便被关入黑牢;

她入狱,皇后也被设计了,晚晴笃定这巫蛊之事绝非是个突发事件,这事必准备了许久了。

历代因巫蛊之祸破家灭门的事情数不胜数,但小打小闹的巫蛊是无法撼动世家大族的,必有实锤才可以堵住天下悠悠之口。

因此这事必有个漫长的准备过程,可在这期间,为何中宫无半点讯息?还是……中宫之中压根就有内应?难道中宫出来叛徒?

想到这里,她额上的汗冒出,如果有内应,会是谁?必是皇后最亲近的侍女,那么鹊喜还可不可靠?——

本来她最有动机做此事,她原本就是那人的细作,这个多年前自己就知道。

当日皇上坐实了自己和钰轩之事,便是因那花匠的密报,可那花匠,恰恰就是经鹊喜找的。她到底有没有参与到那件事中去?

晚晴一时不好判断。而今只能赌一把。以她多年来对鹊喜的认识,她直觉鹊喜不会背叛她,到了现在,她手中已经无人可用,若连鹊喜都已不能信任,自己还能指望谁呢?

她一次次救助自己在水火之中,她忠心耿耿,性情爽直,从未做过任何违逆良心之事,自己怎可对她起疑心?很奇怪的,她从鹊喜,忽地想到了钰轩。对钰轩,她是否也是太过于疑心?

晚晴胸脯起伏不定,思绪渐渐混乱,看着沉沉的夜色,她索性披衣起身,又一次踱到窗前,看着那一轮皎皎明月,想起钰轩那日给她所说的遇见自己是他最大的幸运。

她眼中轻雾笼起,想起他为了救自己,不惜千里奔波、拼上身家性命回来救自己,他这般爱护自己,是她之前未曾想到的。

她是个极无安全感的人,因着钰轩从前的所作所为,她其实一直都很难做到真正的放下,有时想起来便恨不得借机同他大吵大闹一番。

他也自知对不起他,是以和好后,他对她百依百顺,二人稍有龃龉他必是最先道歉的那个。

就这样,她还是贪餮不足,有事没事便要冷嘲热讽他一番,心底深处还是对他有些隐隐的怀疑,怕他会故态重萌。可是这次,见他这般拼命救自己,她醒悟了。

原来她真的如他自己所说,是他生命的全部,为了她,他不惜赔上生命。

其实,细细想来,他救她,又岂是这一次,他曾为了她,将刀架在脖子上威胁父亲;他曾为了她,甘冒天下大险将被逐出宫廷的她接到丹桂苑疗伤;

他曾为了她,放弃进士的簪花宴去秦州死牢救她;也曾为了她,不惜惹怒父兄暗自调动裴家暗卫,为了她,出生入死为晋王去联络。

他为了她,已经付出一切了,她却还在疑他。

她始终不能放下心来,始终带着怀疑、猜忌和忐忑对他,究竟是什么原因?

是不是内心深处她始终是自卑的,她怕自己配不上他的才华、地位和家世,所以才会如此患得患失?

龙七先生所说的,每个人都有最怕的东西。

自己最怕的,原来是,原来是失去钰轩啊!

她并非不爱他,可是却一次次逃离他的身边,说到底不过是无法面对失去他之后的恐惧罢了。

”轩郎,轩郎,你不要怕,我会救你的。你既愿为我以命相酬,我必不会辜负你。

你放心,我一定会救你出生天,救你裴氏家族出生天,为此,我不惜奉上我的一切,包括声名、前程、身体,乃至性命。”

半夜,晚晴还立在窗前,窗外淋漓下起了细雨。

忽然,在一片薄薄的雨雾之中,她看到梧桐疏影下,似有一个熟悉的身影由远及近闯入眼帘,她的心一下提到了嗓子眼。

那身影悄无声息地翻到了窗边,她颤着手,将窗户打开,那人灵巧地钻进来。

晚晴看了他一眼,用眼睛瞄了一下床榻,那人犹豫了一下,会意地往榻上一滚,晚晴悄悄走到内室门边,悄悄向外张望了张望,只见两个小校睡得正香,鼾声震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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