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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间重晚晴 变故

后宫不许干政,这个我懂。你若说我做错了,我也认了,我只是同情那些处于水火的生民罢了。

不过要因此就判定我和皇上有什么,我不服。如果我们之间真有什么,我就绝不会被封为外命妇。

不错,皇上的确说过让我侍寝之事,也曾许诺妃位与我,这些在我初次入宫时便已告诉过你,可是此次,却绝无此事。再说,”

她嘴角翘起,一抹冷笑浮上,带着点戏谑般问道:“你若是他,可会把自己宠幸过的女子放置宫外?那此人如果怀有身孕,怎么确定子嗣一定是皇家血脉?”

钰轩心内还是疑虑重重,但听晚晴的话也并非全无道理,一时他也无法分辨,只是酸楚道:

“我知你一向能言善辩,可是晴儿,我后来才知道,原来你不仅仅给我送了玉佩,你还给皇上也送了一块是吗?听说皇上身上佩戴的一块流云五福玉佩便是你送的,他祭天时都带着。”

“不错”,晚晴颔首,冷笑一声道:

“其实那玉佩不是我那日送出的唯一礼物,我还买了花胜送给了中宫殿的诸位宫人,还给药膳局的一位小友买了一对灸铜人。我出来一趟不容易,怎得不想得面面俱到?

可是,你知道吗?送给皇上的那块玉佩,是我为你买玉佩时店家免费赠送的,说起来,如果皇上知道,我这也算是欺君之罪,要杀头的。

更何况,当时我并没有想将那玉佩送予皇上,他是九五至尊,我一个小小的女官,无故送他玉佩做什么呢?

是他那日来坤宁宫,听说宫内女眷都有礼物,便问我他是否也有,我无法推脱,这才赠与他的。

她这番话说出,情绪已经完全平复了,既不再流泪,也不再痛苦,她平平静静对钰轩说:

“轩郎,我们可以继续猜忌下去,继续争斗下去,直到柳莺儿一党将我们一网打尽。”

钰轩见她这般说,再也不好说什么,他叹口气道:“晴儿,我没有猜忌你,我只想你说实话。”

“实话?实话便是如此,轩郎,我怎会瞒你?”晚晴心灰意冷地说:“如果连你都对我起了疑心,那我还指望什么呢?”

“晴儿,我信你。你知道吗?我现在还在为我俩的事情奔波游走,你不能在这时放弃了。”钰轩还是握起了她的手,长叹息道:

“有些事我现在暂时还不能告诉你,怕你知道会连累你,但你对我要有信心。

晴儿,皇上内宠众多,朝政亦不平稳,而今乱相尽显,幽州附近几个州都不能保。大乱在即,你不要贪图眼前的富贵,便把自己赔进去了……”

晴儿见他还是对自己有所怀疑,当下也不再解释,只是道:

“你放心,我从未觊觎过富贵荣华。这次皇后被褫夺后宫管理事务,全是柳莺儿从中梗。

上次她的儿子百日宴后,她曾召我入她宫殿,想要拉拢我,我未曾答应她,谁料这次她不知动了什么手脚,竟将夏昭容逼死,然后栽赃到我们头上……”

“晴儿”,钰轩语重心长对她道:“‘行高于人,众必非之。’前段时间你的风头如此之盛,恨你的又岂止是柳莺儿一人?

据我所知,弹劾你的还有魏王师傅、魏王乳母秦国夫人,甚至淑妃、德妃世系的官员也有弹劾你的卷宗。”

“魏王的师傅和乳母?为何弹劾我?”……晚晴惊讶问:“我和他们无冤无仇的。”

“古人都知道做人臣子,不能越俎代庖。魏王是今上唯一临近成年的儿子,多少人都盯着,如不出意外,他一定是未来太子。

他开府邸时便有200多属官,光师傅就有12个,都是进士出身,乳母四位,均封郡国夫人。

晴儿,你以为你教导他读书、引他学习是正务?

如你短短说几句便能将一向不爱读书习字的殿下拉回头,那岂不是说他那群王府侍读、师傅都是傻子,一向以来劳而无功?

魏王竟亲自向皇上要你去做王府管事,那自小在他身边侍奉的四位乳母,要怎么办呢?

你若真的到了王府,是准备给他做乳母,教习师傅,还是做妃嫔呢?你想过这其中的厉害了吗?

魏王一事,你已经将魏王身边上上下下的人全得罪了,还尚不自知呢!这皇上父子俩是将你架在了火上烤,难道你还一点没察觉吗?”

晚晴听了钰轩这一通训话,不禁目瞪口呆,手脚俱软,接近魏王竟然损害了这么多人的利益,这一节她委实没想到。

她究竟还是年轻,又长在深闺之中,何曾知道这宫内人情险恶一至于此。

她瞬间汗如雨下,摇头颤声道:

“不不不,我绝无此意,我只是……我是好心……我无意冒犯他的从属,我是觉得魏王他,他还是个孩子……”

“凡身居高位者,哪怕是处在襁褓之中,身后也有一个被利益捆绑着的群体。

晴儿,多年前,我就告诉过你,富贵之家,步步如履薄冰,一棋不慎,满盘皆输。更何况是天家呢?”

钰轩虽这般训诫晚晴,但见她吓得花容失色,战栗不已,又觉有些不忍,轻轻将她揽入怀中,替她擦了擦额角的冷汗,他柔声道:

“好了,你一个闺中女子,本也不该参与这些朝堂之事。我允诺你,再熬个一年半载,有机缘我就带你走。以后咱们逃出生天,自然有我护着你,再也不需你出头。”

晚晴被他揽着,也未推开他,只觉心内一片凄凉。良久,方开口低声问道:“轩郎,那现在我要如何做?”

“现在我们集中先对付柳莺儿。你知道吗?

上次你让我查她是否与皇上身边的优伶有关一事,我查到了,原来柳莺儿是和宫内一个叫细奴的伶官来往甚密,那细奴的姐姐,便是二哥曾经的外室春娘。”

“真的?”晚晴浑身打了个寒颤,惊诧道:“怪不得,怪不得……”

“此事你还要多费心,柳莺儿这次将矛头对准了我们,我们若是束手待毙,下次只怕她会更变本加厉。”

钰轩伸手替她揩了揩眼角残存的泪,和一开始的剑拔弩张截然不同,此时他的态度和缓多了:

“晴儿,我知你一向心软,可是此次却软不得,我们这次便这般规划吧。”

说着,便将嘴唇附在她耳上,轻轻说了几句话。

晚晴听他说完,只觉惊骇万分,结结巴巴问道:“轩郎,……能不能……不见血?”

钰轩将她重又揽入怀,抚摸她的手说:“傻瓜,你以为夏昭容是自杀的吗?不是的,她是被人勒死后又吊到屋梁上去假装缢死,特意嫁祸于你的。

你知道的,柳莺儿的帮凶可不少,不过你不要怕,我会尽全力帮你。你不要老和我生气了,好不好?”说着,便忍不住吻了吻她如玉般的面颊。

他俩有多日未见了,自从晚晴知安乐郡主有了身孕后,再也不肯单独见他,之后那些关于她的流言蜚语便漫天飞舞起来,他又嫉又恨,又被相思缠绕,这段时间犹如在水火中熬煎一般。

此时,听晚晴那般解释,虽然他也未必全信,但总比让她亲口说出已经和自己离心离德了好吧。

他心头略有种失而复得的欢喜,虽然这欢喜里掺杂着丝丝缕缕的苦涩,但是她究竟还是未再像以往那般距自己于千里之外。

晚晴的心情却又有所不同。她此时哪有心情和他温存,但是贸然推开他又不好,安乐的事情她也懒得再问了,只是见他对宫内的事情这般了如指掌,不由暗暗心惊。

果然,若离了他裴家的暗中支持,自己随时可能灰飞烟灭。

感情这张牌面,不打,寸步难行;但是让她违背原则在他已有子嗣的情况下还与其虚与委蛇,又着实不是她心中所想。

钰轩见她不作声,便也没再继续说下去,只是道:“今日我带你去见一个人。”

晚晴惊问:“不是淑姐姐病重吗?怎得不是见她?”

“不是,淑儿是身体不适,但是此时无妨,晴儿,你出来一趟不容易,下次再见她不迟。今日,你先去见一个女人。你呀,”

他望着她,像往常那般轻抚过她秀美端丽的眉眼,深情款款道:“你自己答应了棋待诏的话,难道转眼便忘了?还是我来给你善后……

惹下事便跑,儿女情长一起,就由着性子虎头蛇尾起来,你说是不是你?”

晚晴听闻他这番话,身子尴尬地僵了僵,不知为何,她现在对他这般亲昵的口气有些不适。

知道不该激怒他,可是这气氛过于暧昧,她假借抚弄头发,将他的手拂开,并借机坐直身子,笑着敷衍道:“是我的过错了,日后我一定谨言慎行。”

钰轩见她对自己忽地又这般生疏,心中有一丝不悦,那勉强压下去的疑虑又要升起来。

自从她离开丹桂苑后,他老觉得自己再也把握不住她的心,她若有如无的疏离感,让他甚为不喜。

不知为何,现在他和她之间,即使在最亲密的时刻,依然犹如隔了一层寒冰,那冰面虽然看似薄薄一层,却不知为何从不融化,横亘在二人之间,让他们的关系再也无法回到从前那般亲密无间。

二人便这般默默无言,耳边只传来马车踏过青石路的粼粼之声。轿内的温度一再下降,寒风凛冽,北风从薄薄的帷帘中乱入,让人遍体生寒。

晚晴体弱,纵穿得厚,也忍不住打了个寒颤。钰轩见此,一言不发,硬生生将她揽入怀中,用自己的披风紧紧裹住她,一股暖意瞬间升腾起来,她的心暖了暖。

“乱世之中,苟全性命已经要拼尽全力,贪恋这一霎那的温暖,亦不为过吧!”她这般想着,不禁昏昏欲睡起来。

朦胧中,似有一双手轻轻抚摸她的脸颊,又有极低极低的声音道:“晴儿,你莫要负我,你若负了我,只怕我要发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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