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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间重晚晴 驱逐

钰轩买回桂花糕时,晚晴正和衣卧在榻上,脸朝里不看他。他放下糕点,过来哄她,她只是佯装不理。

钰轩红着眼睛道:“晴儿,是我的错,你起来吃一点好不好?你不是给小婵说你想吃吗?我特特骑马去给你买的。”

晚晴不由悲从心起,那根紧绷的弦眼看便要崩断了,她四肢酸软,头痛欲裂,身上一阵阵发寒。

钰轩见她只不作声,将手放到她额上一试,大惊道:“晴儿,你……你又发烧了……”连忙一叠声吩咐下人去请大夫。”

晚晴闭着眼睛喃喃道:“若是一病死了,大家的心事便都没了……”

钰轩俯下身搂住她,痛不可遏道:“晴儿,我不许你胡说,我不许你胡说……”

晚晴睁开眼睛看了看他,尚未说话,忽见一只雪白的卷毛小狮子狗摇头摆尾的朝榻边走来。

她指着那狮子狗,问钰轩道:“这狗从哪里来的?”

钰轩替她理了理鬓发,柔声道:“晴儿,你以前不是最喜欢小狗吗?我见你最近不开心,从方回那里要了一只狮子狗给你解闷。”

晚晴闭一闭眼睛,苦笑道:“我是不祥人,无论人还是狗,跟着我都没好下场,你还是还给方回吧!”

钰轩心痛地说:“晴儿,我没做那事,青萍那贱人的孩子真的与我无关,你怎得就是不信?”

晚晴的眼神略过他,茫茫然停在了床帏上绣的一支彩凤上,有气无力地说:

“轩郎,我知道不是你了。可是你做事太莽撞了,怎可如此草菅人命?”

“谁告诉你的?谁?”钰轩瞬间变了脸色,怒道。

“你的脾气暴烈如火,我不用问也知道。可是你好歹总要问个青红皂白,你这样葫芦提办事,莫不是怕我细问?”

晚晴瞪了他一眼,深深叹了口气。

钰轩楞了一下,他未料到晚晴会如此说,不由低下头,讷讷道:“晴儿,你知道我的。”

“我知道,每个人我都知道。”晚晴似乎筋疲力尽,翻身背过脸去,再也不肯看钰轩。

钰轩只得替她盖上被子,又用手去触她光洁的额头,只觉她额上滚烫一片,他将唇贴到她额上,悲伤地说:

“晴儿,对不起……是我一直没有能力保护你,让你这般受苦。”

晚晴眼角的泪缓缓滑落,钰轩颤着手替她擦拭,可越擦拭,那泪越多,直到最后,钰轩的泪也溅落下来,同她的泪交织在一起,似乎永无止息。

过了好一段时间,晚晴的身体才渐渐好起来。

这些日子,钰轩似乎日日都很忙,不过无论多晚,他都会回丹桂苑来陪晚晴一会。

晚晴不知道他忙什么,也没问过他和安乐郡主结亲一事。

她知道他无能为力,又何必非要逼迫他?既然他已经做了决定,那她只能接受——无论怎样的痛苦磨折,她都只能接受。

这是她的宿命,亦是她的劫数。

她其实早就知道他们之间是这个结果,在宫里时她就知道的。怪她不该心存幻想,不该沉溺于温柔乡中,忘了现实的残酷。

此时她的心境已悄然起了变化,每日只觉造化弄人,怎得自己和裴钰轩这条情路走得这般坎坷曲折,害人害己?

若是自己抽身退步,是不是对于钰轩来说反而是件好事?也不用再牵涉无辜人枉死。

安乐郡主出身名门,身体康健,虽然是再醮之身,却是皇亲贵胄,若能和钰轩情投意合,自己甘愿退出。

她自幼有一种秉性,生性豁达洒脱,得不到的东西不强求,更不会损人利己。

她这般想着,只觉从绝望中辟出一条缝隙,她知道早晚裴时和宁远侯府会来驱逐她,现在,她就静静等着那一天的到来。

但是,她还没等到被驱逐,更可怕的事情发生了。

这一日,钰轩又为她买了桂花糕,让小婵装盘后,亲自端入内室来给她吃。

她挣扎着下了榻,拿起一块糕点刚要往嘴里送,忽看见那只狮子狗仰头眼巴巴望着她,一会儿又低下头来轻轻啃咬她的裙裾。

晚晴笑了笑,弯腰摸了摸它的头,将点心掰开放到手心,伸到它面前,小狗欢快地摇着尾巴,一会儿便用小舌头将她手心里的点心舔得干干净净。

晚晴起身,待要再去盘中拿点心喂它时,忽见在自己脚边嬉戏的小狗莫名倒在了地上,四肢痉挛,口吐白沫,眼见着便不行了。

她惊恐地望着钰轩,钰轩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亲手买来的桂花糕,竟然差点毒死最心爱的人。

看着在自己眼前慢慢咽气的小狗,他眼中那抹狠戾冷酷渐渐浮上来。

晚晴看着刚才还活蹦乱跳的小狗,瞬间变成了一具尸体,不由心灰意冷,叹息道:

“轩郎,你还是把我送往永宁寺,让我自生自灭吧,我怕我在这里,早晚有一天会牵连你……”

说着,头也不回地径直往榻上去躺下,钰轩的心如同被车轮碾过一般,他起身过来坐在她旁边,拿起她的手,低低道:

“只要我裴钰轩不死,谁也不能害了你。晴儿,你莫怕!”

晚晴连哭闹的力气都没了,只喃喃道:“他们就那么恨我吗?必欲置我于死地吗?轩郎,我到底做错了什么?你们告诉我,我改……”说着,那眼泪夺眶而出。

钰轩只觉心都碎了,他一把将她搂到怀里,在她耳边发誓道:“你放心,我不替你报仇,誓不为人!”

当晚,本来就身体虚弱的晚晴又开始发起低烧来,这次她的精神似乎也被摧毁了,不停地嚷嚷说有人跟着她,有人要杀她。

钰轩揽住她百般抚慰,她能略略休息一会儿,可不久,梦魇又起。

钰轩的心起起伏伏,见她这般,根本不敢离人,只好寸步不离地守着她。

究竟是谁要害他的晴儿,他心里未必没数,却只能暂时按住怒火。

他现在不敢和对方争,怕一出手,他们真的害死晴儿。但是有一个人,是必须要死了,他心里暗暗发狠。

谁料他刚一起身,晚晴忽又惊悸起来,他没办法,只好又坐下替她拍背安抚。

见她面容憔悴不堪,惊慌失措的样子,钰轩心里犹如刀锯斧锉一般,本来想带她去幽州,谁料皇帝先人一步,竟然在许氏去世才一个月的时间便又为自己赐婚与安乐郡主结亲。

爹爹以晴儿父女的安危相威胁,又以裴氏满门的性命相逼,他不是没争过,没努力过,可是即使刀架在脖子上,皇帝的旨意也不能改变。

最后,他想起了老道说的三年之期的话,对啊,三年之期,那三年后,自己必能和晴儿成眷属,再忍耐三年,羽翼渐丰再说。

晴儿他已知不能再住在丹桂苑了,便又去城外寻了处宅子,地点极为隐蔽,想暂时把晴儿安排在那里,瞒住自己成亲的事情,先给她养好身体。

爹让他徐徐图之,他也认了。可是让他放晴儿走,他打死也不能认。晴儿就是死,也得死在自己身边,他绝不会让她再离开自己。

黎明时分,见晚晴终于昏昏睡去,钰轩爱怜地拭了拭她眼角的泪,将她放平在榻上,然后一脸冷峻地走出门来,迎头碰上了在外面站着发呆的小婵。

见到小婵,他气不打一处来,低声呵斥道:“贱婢,这点心是我买的,我不可能下毒,唯一能下毒的人就是你,你要是害死了我的晴儿,你知道你会怎么样吗?”

钰轩用手紧紧卡住小婵的脖子,她的脸一下涨的青紫,手乱摆乱摇,眼看就要窒息。

钰轩强压着怒火松开了手,狰狞道:

“我再给你一个机会,如果你说是受何人指使,我可以饶你一条性命。你是我裴家的家奴,你好好说,我必不牵连你的家族。”

小婵吓得振衣而颤,抖索着说道:

“我,我不知道这糕里有毒,他,他只说这个吃了会昏睡,我……公子,我真的不知道,我不是有意要毒死姑娘的,姑娘待我甚好。”

“他是谁?”钰轩逼问道:“我这里日夜有侍卫把守,你根本通不了外人,必是有内贼同你联络。你不说实话,你信不信我现在就杀了你?”

他这样说着,那剑可是一点点抽出来了,小婵见他双目圆睁,五官扭曲着,一副穷凶极恶的模样,吓得一跤跌在地上,她的头叩得砰砰响,将晚晴惊醒了。

晚晴只穿了一件薄薄寝衣便下了榻,刚待要拉开门看时,只听得门外一声惨叫,一股鲜血直喷到她的寝衣上。

她“啊呀”一声,吓得直直跪倒在地上,却见钰轩一脸惊诧的望着她,他手里那把剑,还在一滴滴滴着血,再一看,小婵已经被刺中心口,圆睁着一双眼睛死在了地上。

晚晴被吓的失了魂,她喘着粗气,在地上用膝盖一步步往后挪,身子软的像失了筋骨,嗓子里连一声都发不出来了。

钰轩心里暗暗后悔自己刚才性子过急,竟然在她门前便杀了人,现在吓着她了,他从未见她如此惊恐过,只见她脸色苍白,衣衫湿透,满面惊悚恐惧的样子实在是令人心痛心伤。

愣怔片刻,钰轩迅速将手中的剑扔到地上,二话不说抱起她来,用手捂住她的眼睛,低低道:“晴儿,你莫怕,莫怕。”

说着,便抱着她转过身进入内室,一脚踢上了门。外面,自有侍卫处理尸体和血迹。

晴儿满怀恐惧的望着他,浑身颤抖,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钰轩知道她是吓到了,将她放在榻上躺下,刚要去给她倒杯水,她却一把拉住钰轩的手,哆哆嗦嗦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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