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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间重晚晴 禳灾

晚晴坐在外面石头凳子上等她们,直等到太阳偏西她们才回来,说是让钰媚这两日帮着去吴家处理一下丧事。

吴夫人是钰媚的姨娘,因吴勇之父姬妾众多,她已多年不出佛堂,现在得知独生儿子出了事,已然人事不省。

周夫人身体若好,肯定会去帮忙处理,可是她自己也整日病得七晕八素,只好派了邢妈妈带着钰媚一起去吴家帮忙,这几日都住在那里。

裴时这些天一直在朝堂轮值,哪有空管她这些闲事;

裴钰轩前两日便因刑部案件去了河北公干,他走之前本来想送晚晴回家的,但是钰媚那几日心情不好,晚晴便来陪她和钰淑了,是以未走。

今日见吴家出了大事,晚晴也有些心神不宁,便信步到了西苑来找钰淑。

钰淑见她,强笑道:“晴儿来了?我只当你再不来了呢。”

“怎得不来?”晚晴笑道,“我来看看淑姐姐。”

“晴儿,柳公子是个好人,你再好好想想。”钰淑道:“我们裴家,是个骨肉相残的火坑,你莫跳进来,步了我和媚儿的后尘。”

晚晴见她这般直白,自己的心突突跳个不停,她还未说话,又听钰淑含泪倾诉道:

“晴儿,此时我也不怕你笑话了,你知道我一直爱慕柳公子,我也知道他其实喜欢的是你,现下好了,我没指望了,晴儿,但愿你能给他幸福吧。

柳公子真的是个好人,对我纵无情义,却总是彬彬有礼。晴儿,你和我三哥,怕也没有结果……我伯父,是个狠心的人哪。”

晚晴只觉心如刀割,良久方道:“姐姐,我无法管住我的心啊!”说着,那泪止不住地流下来。

钰淑抱着她,二人痛哭一场,晚晴替她擦着眼泪道:“姐姐,你别伤心了,永王是个喜好文学的人,听说正妃待人很和气,你过去了必不会薄待了你。”

“晴儿,这次永王一功纳了三房侧室,我不过是其中之一罢了,再说了,永王下聘完全是看了我裴家的面子。

你知道吗?他们本意想求娶的是媚儿,是伯父说已经和晋王定下亲事,这才定了我的。

伯父上次因为你的事情,和二哥差点撕破脸,现在他们各为其主,把我和媚儿卖了去换取荣华,希望他们都能富贵吧,谁让我姓裴呢。”

钰淑说得那么伤心,晴儿都不敢接上她的话,只听她自怨自艾道:

“自小我便没了父亲,寄养在伯父门下,后来有了哥哥后,本以为有了指望,谁料还是被当成工具。

晴儿,日后我若死了,记得千万给我坟前放一支黄芍药,祭祀我时,也用黄芍药祭奠。”

晚晴见她对这桩婚事如此绝望,也不由替她伤心难过。二人执手相看,涕泪俱下。

当晚,晚晴看钰淑情绪不稳,便没有回房,陪她睡了一个晚上。

早上刚起来,便听说大夫人房里昨夜闹鬼,有人看见春喜惨白着一张脸趴到了大夫人的窗户上,吓得大夫人当时昏厥过去,今早竟有点疯癫之象了。

又有人说这鬼已经屡次出现了,只是之前没吓着大夫人。现在闹鬼一事传得有鼻子有眼,流言遍布裴府,下人们已经乱成一团。

“晴儿,你先回家去吧。”钰淑一脸担忧地给她说:“裴家现在妖魔当道,只怕要出乱子,你先家去躲躲吧。”

晚晴苦笑道:“姐姐,我躲得了一时,还躲得了一世吗?没关系,我今儿再住一晚,看看情况吧。”

钰淑好生为她担心,却又不好说什么,只是握着她的手,让她保重。

晚晴下午才从西苑回去,鹊喜见了她,面带忧色道:“姑娘,今日已经定下要为大夫人禳灾了。”

晚晴道:“好啊,但愿能把大夫人的灾给她彻底清除了。”

鹊喜见她这般淡定,倒也没再说什么。

果然,天刚一黑,上房那边便听得又是敲锣又是敲鼓,晚晴在那里抄心经,一笔一划,丝毫不乱,鹊喜倒是佩服她的紧。

待到戌时,忽然严妈妈带着几个人闯进来,客气地说:“杜姑娘睡了吗?大夫人请您去一趟。”

晚晴站起来,鹊喜刚待拦着,晚晴笑道:“既然大夫人有情,我便过去看看吧。”

鹊喜要跟着,严妈妈不让,让鹊喜好生待着。

晚晴对鹊喜笑了笑,便跟着他们去了。

“龙潭虎穴”,晚晴心道;“这次可算踏进去了,至于能不能出来,那就看,命大不大吧。”

一时到了大夫人上房,那院内明晃晃地摆了上百只蜡烛,院中不知何时立了一根粗大的桃木。

桃木旁,摆放着上百只蜡烛,尚未点燃,蜡烛外堆满了柴薪,桃木前,却是血迹斑斑,老远便闻得到一股血腥气息,两只死去的大公鸡和一只黑狗倒卧在地上,说不出的狰狞恐怖。

院子正中,设了一个巨大的祭坛,供奉着三根粗大的香烛。

大夫人便躺在祭坛旁的一张床榻上,紧闭双目,不知是否是清醒着。她身边环绕着三位仆妇,都低眉垂首站立,默然不语。

有一位着道服的黑髯立眉道士正在祭坛旁走罡步,见到晚晴来了,对她左右上下的打量,来来回回在她身边转了几圈,忽然大喝一声道:“果然,灾患就在这女子身上。”

严妈妈问:“怎得才能将其驱除来呢?”

那道士又是掐指又是罗盘一阵摆弄,忽道:“有了,可以以火祛除。灾邪是阴,火是阳,再厉害的灾邪也怕火,来啊,把这女子绑起来,我替她祛灾。”

严妈妈对晚晴满脸堆笑,道:“姑娘啊,对不住了,你就让大师给你驱驱邪,驱好了咱宅子也平安了,夫人也安好了,姑娘的心,不也就安了吗?”

“是”,晚晴一脸虔诚,“只要能让大夫人的病好,晚晴粉身碎骨,亦在所不辞。”

这话说得那道士和严妈妈都是一怔,连大夫人也好像动了一下。

“姑娘,可能会有点疼,不过,你忍着,只要邪祛除便好了,你放心。”道士低低道。

“哼,”晚晴冷笑道:“大师,那若是驱不出来,我便该当活活烧死?”

那道士脸色变了变,不再回答晚晴的问话,只吩咐徒弟道:“给姑娘伺候上。”

立时他的两个年轻的徒弟便将晚晴捆在了那根桃木上,桃木下蜡烛圈开始点起来,晚晴的嘴里被塞上了一块破布。

那火圈的火渐渐燃起来,外围的积薪被慢慢点燃,火光也一点点逼过来,晚晴感觉到火光已经撩到了发丝,她一直盯着院门口,但那院门犹如死一般冷寂,她的心一寸寸凉气袭来,心中呐喊到:

“姑姑,你救救我,姑姑,你救救我……我不信,他们能害死我,我不信……他们能把我们杜家人斩尽杀绝……”

那火舌逼近到身体,眼看着下一刻便要燃烧起来,饶是晚晴多么坦然,面临生死也不得不惊悚万分!

她的嗓子发出啊啊啊的叫声,眼神中放出绝望的光,心中一片恐惧,裴家果然是龙潭虎穴,果然是……

自己一派天真,自以为聪明还是入了局,现下这局,谁能破?自己也不过是待宰的羔羊,砧板的肉,自己死是容易,可家中父母怎么办?

她的汗滚滚而下,道士做法的声音映在她耳中,竟成了一片虚空,最后的最后,她的眼前闪过了母亲的脸,她低低叫了声娘,那火已然开始灼烧皮肤,刺痛的感觉涌上来,她的意识渐渐模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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