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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间重晚晴 惊魂桃叶渡(1)

让他们说我又蠢又笨,自不量力,明知道齐大非偶,还飞蛾扑火,非要去争个鱼死网破吗?”

裴钰轩一下呆了。

她是第一次如此直白地说出她的心意,原来她一直在考量,在挣扎,她一切都看得清清楚楚,却还是……飞蛾扑火?

为何是飞蛾扑火,她为什么认为和自己在一起是飞蛾扑火?

他可以明媒正娶她的。

他一时有千言万语,此时却一句说不出。

想了一想,他掀开帘子吩咐道:“去桃叶渡口”,然后去握晚晴的手,晚晴一把将他的手甩开,冷冷道:“我不去渡口,送我回家,我要回家。”

“我今天就给你一个解释。”钰轩也不强求,只是道:“若是听了我的话,你还坚持回家,我送你回去。”

晚晴将头扭到一边,斩钉截铁道:“也好,晚晴就一次和裴公子将话说清楚,免得日后纠缠不清。”

裴钰轩被她气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惊魂桃叶渡

桃叶渡本是东晋时江南的一个渡口,到了隋唐时期,京城的人附庸风雅,也将城郊一处渡口命名为桃叶渡,这古名沿用至今,渡口有不少游船画舫,供来客游玩。

阿默早去提前雇了一条船来,在渡口等着。钰轩先下了车,便要去搀晚晴,晚晴根本不理他,钰轩只好给阿默使眼色,阿默走上去道:“姑娘,我来拉您一把吧。”

晚晴冷言道:“不用了,免得连累了你。”

说着,便一咬牙自己径直跳了下去,要不是被裴钰轩一把接住,她便要一头栽在地上。即便这样,她也咬碎银牙不作声,狠狠将裴钰轩的胳膊拨拉开。

钰轩见她这般怒目张刚,也知是被自己刚才那番话惹怒了,便笑了笑,好脾气地说:“你真是火气旺,连命都不要了吗?”

“我除了跟着裴公子会送命之外,做任何事都不会送命。”晚晴不顾阿默在场,毫不客气地怼他。

钰轩反倒讪讪笑了,不再作声。

阿默走在二人后面,不禁暗暗称奇。

一时裴杜二人都到了船上,还是裴钰轩搀扶着晚晴上的,晚晴的腿又疼,身子又不爽利,怕被阿默看笑话,也只好忍了。

不过到了船上,她对要坐在自己身边的裴钰轩道:“你坐到对面去,不然我下船。”

钰轩只好依了她。

二人面对面坐着,谁都没有说话。只听得哗啦啦的水声,太阳射下来,懒洋洋地钻进船舱,照得晚晴的一张小脸更加白皙柔嫩。

迎着阳光,她脸上细细的绒毛还仿若可见,两只大眼睛里水汪汪地,像噙着两汪碧泉,薄薄的嘴唇紧紧抿着。

她的脸上浮着淡淡地忧伤,一直注视着外面的河水,不知在想什么,那手还不自禁地放在扎针的地方,河上偶有水鸟飞过,晚晴的唇边有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然而转瞬便被忧伤取代了。

她穿着一袭银红色的襦裙,头上插着一支崭新的金簪,头发只在中间轻绾,旁边打散在胸前垂下,那乌黑油亮的头发,在阳光下闪着熠熠的光。

这样的一个年轻美丽的姑娘,在这个春日落英缤纷的午后,却这般忧伤,让裴钰轩的心开始隐隐作痛。

他开始后悔自己刚才把话说重了,自己在筵席上本来便没照顾好她,害得她强忍着疼痛坐了那么久,之后她拔了针自己没有问候便开始冲她发火,确实……过分了!

可是那柳泰成着实可恶,自己就算念着他的救命之恩,他也不能这般一而再再而三地去挑战他的底线。

杜晚晴便是他的底线——他可以等着她慢慢接受自己的心意,可是他不能接受旁边还有人再三对她献着殷勤。

他恨晚晴不肯坚决果断地对柳泰成说清楚,可是晚晴觉得柳泰成并未对自己说什么,自己也不好主动去给他澄清。

二人都恨对方不懂自己的心意,又都觉得自己受了伤。

打破二人的僵局的是一盘菱角。

一身玄衣的阿默进来送菱角时,笑着说道:“公子、杜姑娘快尝尝这新鲜的菱角,又脆又甜,就是难剥些,要不要让船家剥了给你们送进来?”

晚晴抬头看了看阿默,例行微笑了一下,没说话。那笑如同羚羊挂角一般,瞬间便无迹可寻了。

钰轩吩咐道:“好了,放下你出去吧,我来替杜姑娘剥。”

阿默忙忙出去了。

钰轩叹口气,果然笨手笨脚地剥了一个菱角递给晚晴道:

“你的性子真是越发烈了,怎得我说了几句便急成那样?好了,不要生气了,是我刚才急躁了。来,吃了这个菱角,笑一笑,好不好?”

晚晴扭过头去,咬了咬嘴唇,不理他。

他又待说什么,忽然船一个晃动,眼见着那一盘子菱角都洒到了自己身上,晚晴也被晃得一下栽倒了他的身上,他趁机一把揽住她。

她尴尬地要挣开起身,却被钰轩死死扣住,脉脉含情地望着她,深深道:

“好了,不要闹了好吗?我从幽州回来,一共也没见你几面,却一见面就吵架,到底是怎么了?”

晚晴挣脱不开他,只好拧眉抱怨道:

“是晚晴的错,晚晴的罪行罄竹难书。现在我走哪里都有人恨我怨我呢,老爷的婢女怀了孕怨我,旺儿挨打怨我,大夫人不高兴怨我,柳莺儿受了你的冷遇也怨我;

我好好去做个席被针扎了也怨我,柳泰成多和我说了一句话也怨我,我成了罪魁祸首了……真不如直接拉出去斩立决,斩了我就天下太平了。”

说着,那泪可就纷纷下来了。

钰轩听她这样说,心里更添了几分悔意,忙伸手去替她擦眼泪,她挡开不让,赌气道:“不用你擦。 ”

钰轩笑咪咪道:“好了,妆都哭花了,变成个大花脸,等一下被船家看到都吓坏了。”

谁料晚晴忽然大叫了一声:“船家。”

那船家不知何故,忙进来问怎么了,钰轩见船家进来了,也不好再揽着她,便松了手。

晚晴若无其事地回到座位上,将手放到裙上,缓缓道:“船家,你看我脸上花了吗?”

那船家是个精干短小的中年人,因从未见过此等事,忙战战兢兢道:“小娘子花容月貌,怎会脸花。”

钰轩随手扔了一个银锞子给他,吩咐道:“从现在开始,再也不要进来了,叫你也不许来。”船家道了谢拾了银子赶紧出去了。

钰轩见晚晴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笑容,便趁机道:“好啦小娘子,小人知道您花容月貌了,现在能不能赏个笑脸啊?”

晚晴见他这般做小伏低,却也不好再继续一味使气,只是心里到底有些气,她忿恚道:

“我今日好好去坐个席,竟坐上针毡了,人家杜锡是当世硕儒,被针扎了还扬名立万,成了忠臣了;

我呢,我就一普通的小女子,被针扎了,你们还都看笑话……不但笑话我,还骂我……我不委屈吗?”

钰轩见她小脸通红,明明是个眉清目秀的佳人,却皱眉噘嘴,看起来苦恼的很,忍不住又是心疼又是想笑,轻谑道:

“好啦,我们都知道杜姑娘委屈了,你扎针的事情,我日后一定会帮你讨个公道。不过……你刚说的那些话,是真的吗?爹的婢女怀孕了,为什么也赖你?”

“是啊,为什么也赖我啊,我也很奇怪,难道我是送子观音?他们谣传伯父为了给我出头,和大夫人吵了一架搬出来后,才和那个叫什么春喜的丫头好上了。

说起来我真是比苌弘还冤哪,那裴伯父和大夫人不是几十年都不和了吗?我姑姑都被她害死20多年了……”

晚晴说到这里,猛地打住,低下了头,却不料裴钰轩若有所思地打量着她,也没有多问,只是淡淡道:“你放心,那孩子留不住,大哥回来了,父亲一定会处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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