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目录
关灯 护眼
加入书架

我在1982有个家 467.形势很严峻,但我们要争取胜利

“酒壶当礼物,我要了;可里面酒不行,这酒是好酒,纯粮食好酒,我能品出来,就给你十块钱当是买酒钱了。”

王真昌不收,王忆也不想收。

送佛送到西,人情送到齐。

他拿过钱来给侯玉清塞回去,说:“这都是人家资助我们生产队的酒,别说了,侯老师你收下吧。”

同时他切换了话题:“对了,今晚是不是指挥队还要开会?啥时候开会?怎么没有过来通知我的?”

侯玉清说道:“要开会,以公社的指挥队为单位,由县里的指挥部派干部来主持会议。”

“具体开会时间还不定,因为要一个指挥队一个指挥队的来开会!”

看样子暂时开不到长龙指挥队。

于是王忆洗刷了碗筷出去溜达了一下。

素冬雨冷风寒,金鸟村村里有新来的队员们走动、说话显得热闹,可村外便有些寂寥冷落了。

这村子既然曾经有金鸟筑巢,自然是因为村庄周边林木茂盛,王忆看到这村里不少梧桐树。

梧桐树魁梧高大,但落尽树叶后的枝丫在风雨中飘摇起来一样显得有气无力,上面有好些粗糙简单的鸟巢,鸟已经南飞,只留下一片沉寂。

金鸟村住户的情况比长龙公社平均条件要好点,村里有水有田,能看见家家户户院子里盘着玉米棒垛和麦秆草垛。

村里的妇女们挎着篮子来来往往,跟来参加会战的渔民做生意:

“同志,出来一趟给家里捎一块花布吧,你看这花布多漂亮,正经的沪都纺织厂产品。”

“这位同志还抽旱烟呢?政府给你们一天补助五块钱,还舍不得抽带过滤嘴的?来一包红梅吧,不到六毛钱,多有面子!”

“同志,能省穿不能省吃,出海以后做饭不方便,换点挂面吧,这东西可以应急,忙活起来了烧点热水扔进去,出锅就是一碗喷香甘甜的面条。”

穷家富路,省穿不能省吃,这都是朴素的生活观。

听到有妇女换挂面,一些队员便感兴趣的问起来:“大嫂,挂面怎么换?”

“一斤富强粉换一斤挂面。”妇女说道。

听到这报价,队员们又不感兴趣的回去了。

一斤干富强粉能做一斤三四两的干挂面,那可是纯白面挂面。

启摇乡妇女们用来换面粉的挂面不是用富强粉做的,里面掺和了八一面。

富强粉是七零面,一百斤小麦磨出七十斤面粉;八一面是一百斤小麦磨出八十一斤面粉,二者之间差着档次了。

这样一里一外换算一下,一斤富强粉换一斤挂面这利润挺大的,让过惯了节俭日子的渔民们望而止步。

买卖不佳,岛上的妇女们闷闷不乐。

大水岛的位置相对佛海县主岛来说不太好,岛上居民想要做点小买卖赚点钱,全靠每年的鱼汛期跟登岛来歇息的渔民做买卖。

哪怕前些年计划经济市场抓的严,他们也可以做小买卖——给渔汛会战队伍服务,赚点辛苦钱不算事,再说他们隔着县城主岛远,岛上的执法单位对此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但改革开放之后渔汛大会战渐渐取缔,黄鱼渔汛会战、海蜇渔汛会战已经没了,现在带鱼渔汛会战规模也锐减,如此一来岛上人便赚不到什么钱了。

有妇女看见王忆后想做他的生意。

可她们看看王忆穿的将校呢大衣、脚上踏着的皮靴子,还以为这是县里渔业指挥部的新干部,便放弃了跟他做买卖的想法。

渔业指挥部的干部们都是吃商品粮的,人家哪能缺她们这些基础物资?

王忆在金鸟村内外转了转,没走远,因为他不知道指挥部什么时候开会。

果然,他转了一圈后回村子,便有人冲他挥手:“王老师,去指挥所,要开会了!”

指挥所设置在金鸟村的办公室里,里面升起了炉子,各指挥小队的小队长和副手都蹲在里面聊着天。

王忆进去后看见王祥海,王祥海赶紧拍了拍身边的空板凳示意他来坐下。

看见他进来,长龙公社农渔办公室主任常厉害跟渔业指挥部的领导们低声说:“领导,人齐了。”

这次县里渔业指挥部总指挥、县农渔局局长孙柏端起茶杯抿了口热茶,说道:“那个同志们,今天的情况我不重复了,你们都知道咱们遇到的困境了,是吧?”

“知道!”回应的声音有气无力。

会场氛围沉闷。

孙柏笑道:“都抬起头来,你们怎么回事?今天是会战第一天,咱们没有取得辉煌战果,然后同志们就丧气了?咱们这样好意思说自己在参加会战吗?”

“嗯?同志们,会战这可不是一般场合能用的词语,高丽战场上有会战、南疆战场上有会战,那会战都是咱们最可爱的子弟兵们用性命在拼搏!”

“咱们搞个渔业活动借助了这个光荣而伟大的词语,那咱们是不是就传承了子弟兵们光荣而伟大的传统?那么,我们的子弟兵的传统是什么?”

“常主任,你来说!”

常厉害被点将,然后懵逼了。

子弟兵的优良传统挺多的,你让我说哪一条?

他迟疑了一下,试探的问道:“咱们人民军队有三大优良传统,一是一切行动听指挥;二是不拿群众一针一线;三是一切缴获要归公……”

孙柏笑了起来,又喝了口茶水后问道:“常主任说的对,另外关于战斗的呢?首战的呢?”

“王忆同志,你来说!”

如果刚才王忆取代常厉害的位置第一个被提问,那他也懵逼,不知道该说什么。

现在常主任给趟地雷了,领导又给提示了,他自然能爽快的回答出正确答案:“首战用我、用我必胜!”

孙柏重重的把茶杯放在会议桌上,笑道:“对,首战用我,用我必胜!”

“这是多么有斗志的口号与誓言!”

常厉害这边内心流泪:领导你坑我,你也知道这是口号与誓言,那你刚才问传统干什么?

孙柏继续说道:“子弟兵们有口号,咱们也有口号,小雪小抲,大雪大抲,冬至旺抲,对不对?”

众人纷纷说:“对。”

孙柏说道:“咱们抲带鱼是一路向南追捕,从咱们的福海直到南面的佛海渔场。”

“今天是南下第一天,收获差一些算什么?是不是?已经是大雪节气了,海上常常会碰上大风天、肯定会碰上大风天,有大风天还怕找不到带鱼群吗?!”

暴风前后往往是带鱼群出现的最密集时节,但暴风天危险,渔船不能为了渔获而去玩命,因此渔民们要赶在风暴前后抢捕“风头鱼”或者“风尾鱼”。

相对暴风横扫海上的天气里,风头风尾的日子里相对安全,这时候渔民们就得去海里寻收获了。

孙柏先给干部们打了一针强心剂,又喊着口号把他们的情绪给调动起来。

但有人心里惴惴不安,问道:“领导,这次的气象工作组靠谱吗?咱们要想在大风头尾抢海,那可得需要工作组能准确的预知气象情况呀!”

孙柏笑道:“这你们放心好了,该工作组属沪都气象局建制,只不过其行政、政治教育与生活管理暂时归咱们渔场指挥部负责。”

“人家是来给咱们帮忙的,工作时间就是这个冬天,冬天渔汛结束,即行撤销。”

“沪都气象局咱们都知道,这是级别仅次于国家气象局的气象单位,他们这次派了副局长领队,预报员、报务员、填图员、服务员等编制齐全。”

“我了解过他们的工作任务,每天要填绘02、14时东亚天气图,05、08、17时填绘中国区域地面天气图,每个小时要填绘东海区域天气图。”

“他们还随时收听沪都、金陵、钱塘、琴岛气象台的天气预报,依次为基础,结合东海区域天气图来发布咱们渔场24小时至36小时天气预报和警报。”

“所以你们放心好了,咱们的支援单位非常可靠,有他们在咱们对海上天气的把握绝对是一等一的精准!”

他看看手表,说道:“就比如我来的时候接到了一个预报,今晚十一点开始,小雨将转为小雨雪天气,午夜一点半开始,小雨雪天气正式转为小雪天气。”

“要下雪了啊。”下面有人叹了口气。

孙柏沉稳的说道:“白雪天里捕白雪带鱼,这叫什么?这就是现在城里最时髦的一个词。”

“浪漫!”

夜里确实下雪了。

休息一夜后船队在雪花中继续南下,然后各指挥小队的干部们发现了。

下雪天在海上捕捞带鱼真是浪漫,可也真他娘的苦!

这是王忆在82年经历的第一场雪。

小雪花飘零了半个夜晚,将将盖住了地面、洒遍了渔船,他在船头看向船队,船队变成了银色。

王祥海跟他笑着说:“哎呀,要是天上下的不是雪就好了,下带鱼多好,咱们的带鱼就是这样颜色。”

王真昌也说道:“以往咱们捕捞到的带鱼多的时候,带鱼一篓子一篓子、一箱子一箱子的堆在船上,哪里都是银白色,到处都是银白色,整个船上比落了一层雪还要漂亮!”

“因为带鱼那个白是银白,亮晶晶的,不像这雪死气沉沉的!”

“还特别冷!”有人在后面补充了一句。

天气确实很冷。

海上风也挺大,卷起雪花拍在人脸上手上就跟一粒粒玻璃渣子一样,扎的人皮肤生疼。

渔场指挥部下达命令,他们往佛海县方向行驶,一路行船一路捕捞。

其他各区县也在往佛海靠拢,佛海海域的带鱼群向来丰富,再一个气象组在上午送来了不错的消息,未来24到36小时之间可能会有暴风天出现!

队员们都在等待着这一场暴风,否则出海一天一艘船平均捕捞个百八十斤带鱼,这收获太差了,他们没脸回去见亲人!

这可是渔汛大会战,是给祖国、给人民献上带鱼礼遇的机会,是渔民们的荣耀。

马上要进入腊月然后准备过年了,北方很多城乡居民可是在等着他们捕捞的带鱼呢。

过年时候炸带鱼从来都是一道让内陆人垂涎欲滴的菜肴,要是因为他们捕捞不到足够的带鱼而导致人民吃不上炸带鱼,渔民们会感觉颜面无光。

上午天涯小队的队员们又是母子钓又是下网捕捞,收获还是不怎么样。

始终没有碰到大带鱼群。

然后邻近中午的时候一艘挂着‘渔场指挥部’红旗的运输船来到他们的海域。

看到这艘船,王真昌满脸羞愧的说道:“看来是渔场指挥部的领导坐不住了,他们应该知道咱们渔获不佳的事实了,肯定是来批评咱们的。”

王祥海安慰他说道:“昌叔你别这么想,如果来的是领导那至于开这么大的船?这就是一艘收鱼船,他们是过来收集咱们县里带鱼的!”

王真昌听到后更是羞愧:“娘的,那还不如来批评咱们呢,就咱们这两天的渔获,哪里值得指挥部动用这样的大船来收鱼?给国家浪费柴油了啊!”

王祥海的猜测是对的但只对了一半。

运输船确实过来收带鱼的,却不是为了收集带鱼送去佛海县冷库,而是有省海洋专家团队来做调研工作。

专家团队的调研工作需要他们参与过捕捞作业的人员配合。

因为王忆是整个渔业指挥部唯一的大学生、高学历人才,于是县里的渔场指挥部就把他给送上了运输船配合专家团队的调研工作。

专家团队人员不少,十几个人在忙活着。

里面有头戴蓝军帽、身穿草绿军大衣的老同志,也有穿羽绒服的青年。

有的手里端着本子、有的拿着工具箱,也有的拎着带鱼在查看情况。

王忆等人上船后没人立马上来招呼他们,专家们正凑在一起讨论着:

“能确定了,今年冬汛江南外东海的带鱼资源量预计是七十年代以来最差的一年,产量不一定能达到78年……”

“抽样统计一下福海这边捕捞到的带鱼情况,佛海那边的产卵带鱼平均肛长是22.2厘米,比72年的平均肛长减少了1.5厘米,带鱼性腺成熟的最小肛长在连续变小啊,十年间缩短1.5厘米,不是好事……”

“59年第一次统计开始,到64年第一个五年期,当时只有个别带鱼在13到19厘米上达到性成熟,是吧?今年呢?17到19厘米的都已经能达到三期性成熟了,甚至15厘米的都能达到二到三期的成熟……”

听到他们的讨论,陪同上船的孙柏倒吸一口凉气:“今年形势这么严峻?”

关灯 护眼
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