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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鹿 第六十九章 丞相议弃蓟 太后令请降

一个头插金步摇的大臣说道:“臣愚见,丞相所言甚是。陛下,今秦寇、索虏三面来犯,凭我蓟现不足万人的步骑,肯定无法抵御,於今上策,唯有弃蓟。

“至若右司隶的担忧,今之弃蓟,在蓟的唐民或不能从徙,此忧固是,然唐民原非我大魏之本,我大魏的根基是在国人,是在我慕容各部。是以臣以为,唐民纵不能从徙,不足忧也。

“棘城、龙城,是我慕容氏起家的祖地,棘、龙之兵,素为我大魏之骁冠。今日弃蓟,臣等扈从陛下还於棘、龙,扼险以阻秦寇於西,然后陛下广召棘、龙之兵,假以时日,难道不能还复元气么?当其时也,再兵锋西向,先克蓟,后复邺,使我大魏重临中原,岂不可也?”

“棘、龙之兵,素为我大魏之骁冠”,这话是一点不错。

跟着慕容炎祖上入到中原的慕容氏各部,到了中原后,一改昔日的艰苦生活,下有唐人、六夷杂胡供他们驱使,底层的部民衣食无忧,中高层的贵族锦衣玉食,长期以今,不免意志消磨,耽於安乐,但留在棘城、龙城他们祖地的那些慕容氏各部,却则还是以前的那种游牧生活,部落的组织形式没有变,生活的艰难也没有变,故是棘、龙的部落兵,到现在还保持着很高的战斗力。

上次秦军打邺县,魏军的主力尚存,最终都守不住邺,短短的一两个月功夫,邺县就丢了;而这回秦军打蓟县,三面夹攻,到现在却是已经打了足足两三个月了,部队居然还没有能开进到距离冀州仅有二百多里的蓟县,其间当然是有去冬下了两场大雪的缘由,然却实是也有这回秦军的对手中,多了被慕容炎召来的棘、龙之兵的缘故。

认为唐民非大魏国本,提到棘、龙之兵,头插金步摇,随他说话,步摇一晃一晃的的这个大臣,是魏国的单於左辅慕容列,他和慕容干是从兄弟,亦是慕容炎的一个从父。

剩下的几个大臣,分是左司隶慕容逊、单於右辅冯文勃和慕容干的亲信,现领克虏大将军的侯莫陈驮。

慕容逊等人随之各发表意见。

等他们都说完,慕容炎忖思多时,扭过脸去,语气尊敬地问坐於其侧的那个妇人,说道:“阿母,这事儿你怎么看?蓟县,咱们是弃,还是守?”

这妇人便是慕容暠之妻,慕容炎之母可足浑氏。

可足浑氏年轻时是个出名的美人,她生慕容炎时才十五岁,今年四十四五的年纪,风韵犹存。刘冀伯等臣倒也罢了,那丞相慕容干却是从到殿上见到可足浑氏起,一双眼就时不时地偷偷瞄她。可足浑氏早就感觉到了他的眼神,自慕容暠死后,慕容干凡是与她见面,从来都是这般,她亦一直都装作不知。

此时听到慕容炎的询问,可足浑氏幽幽地叹了口气,侧头弄了下头发,说道:“你不争气,守不住你阿父留给你的江山!前你弃邺之时,我对你说,不能弃!你不听我话。如今都到这个时候了,秦寇马上就兵临城下了!还说什么?你还问我什么?就按丞相的意思办吧。”

慕容炎面色微微红了下,略带懊悔,说道:“朕没有想到,我留给去斤抹何、阿六敦了数万精卒,他俩却都不能守住邺县!朕更没有想到,慕容瞻会投降秦虏!”

“邺县失守之初,你就怪罪於去斤抹何、阿六敦,还想把阿六敦治罪!现在,你还说是因为去斤抹何、阿六敦。我问你,邺县失守,只是去斤抹何、阿六敦和慕容瞻的过错么?”

慕容炎勉强回答说道:“阿母,也有朕的过错。”

可足浑氏的身后站着其强大的母族部落,故此在慕容氏朝中,可足浑氏不但有着很大的发言权,於教训慕容炎时,慕容炎再是因觉在群臣面前丢了颜面而衔恚怒,却也只能忍住。

可足浑氏说道:“蓟县虽不得不弃,可怎么弃,陛下怎么回龙城、棘城,也得要有个章程!”

慕容干立刻接口,先是奉承了可足浑氏一句,说道:“太后英明!秦虏三面围攻,陛下该怎么回棘城、龙城,怎么才能保住陛下和太后玉体的安康,这确实是需要有个章程的。”

接着,他对慕容炎说道,“臣愚见,可令河间王留守蓟县,令武乡王率部为陛下和太后断后,再令侯莫陈驮为陛下和太后先锋,叫他提前赶到棘城、龙城,一则布置防线,二来为陛下和太后召棘、龙诸地的各部酋率等候觐见!”

去斤抹何、河间王,说的都是慕容炎的三弟,其诸弟之中最为悍勇的慕容武台。

阿六敦、武乡王,说的都是慕容炎的五弟,其诸弟之中颇为可足浑氏所爱的慕容权。

慕容炎问可足浑氏,说道:“阿母,丞相的建议何如?”

可足浑氏说道:“留守邺县,九死一生,去斤抹何是你的阿弟,你日后之所赖也,怎能用他留守?”

“那阿母的意思是?”

侯莫陈驮长近九尺,身材魁梧,於殿中诸人里头个头最高,最是显眼。

可足浑氏早就讨厌侯莫陈驮了,厌恶他阿谀慕容干,认为他是个奸佞小人,这时,她的目光落到侯莫陈驮的身上,说道:“克虏大将军知兵善战,勇武出众,可令他领此重任。”

才说了“九死一生”,转眼就把此任放到他的头上,侯莫陈驮面色大变,拿眼去看慕容干。

慕容干抚须,从容说道:“太后,臣以为,令侯莫陈驮为陛下先驱,是不是更好一点?”

可足浑氏说道:“侯莫陈驮只是个外臣,非慕容王族,今皇帝移驾棘、龙,如何能使个外臣为前驱?”与慕容炎说道,“阿六敦是你的弟弟,人也聪明,性格宽厚,此前驱之任,非他不可。去斤抹何於你诸弟中,最有勇名,断后之任,付之於他,你我足可安心。”

慕容干顾不上摸胡子了,下意识上前一步,还想再说什么。

可足浑氏起身来,说道:“就这么定下了!”待走,蹲下莲足,与慕容炎又说了一句,说道,“你今天就叫人写道降表,明天送去给蒲洛孤。”

慕容炎愕然,说道:“降表?”

“棘、陇之地是我等各部的祖地,兼以地方苦寒,蒲茂闻了你弃蓟,以我料之,应是不会追击我等的,但只是‘应’,还不够牢靠,因此,你再给他递一道降表去,对他说,你愿意去皇帝尊号,称臣於他,……加上这道降表,你我才能万无一失退至棘、龙,休养生气!”

慕容炎不由自主也起了身来,说道:“阿母,叫朕称臣於氐虏?”

“你不舍得这个虚名么?”

“……,朕便是降表送去,可若蒲茂仍令虏军追我?朕不就成了天下的笑话了么?”

“你放心,你降表递上,蒲茂一定会接受的。”

“为何?”

可足浑氏说道:“一边是离咸阳数千里远的东北苦寒之地,一边是与咸阳近在咫尺的陇州之敌,又东北之敌已然称臣,陇州之敌却仍顽抗,这种情形下,换了是你,你会再打哪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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