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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安于室 第20节

“怎么这么难约啊,那么周六晚上怎么样,”朱白露说得很大声,和她平时音量不一样,让喻霁觉得她是在说给在场什么人听,接着,朱白露又说,“提前五天约你总得有空了吧?”

喻霁拿着电话,走远了一些,想了想或许可以从朱白露那里探听些消息,便还是同意了,说好夜里十点钟去她家里接她。

挂下电话没多久,邵英禄的秘书突然来信息问喻霁,要不要给喻霁订周六晚上吃宵夜的餐厅。喻霁发了会儿愣,一个字一个字打:“不需要了。”

医疗机九点半停到了停机坪上,喻霁走在人群后面,坐了另一台电梯,和温常世一块儿上顶楼。

楼顶风大极了,直升机的噪声让喻霁什么都听不清,他看着穿着白大褂的人把温常世推上飞机后,没等舱门上关就下楼了。喻霁回车里,在驾驶座坐着。喻霁没有想很多事情,也没有太过激烈的情绪,在密闭空间里便像丧失了感知时间的能力。

最后喻霁终于觉得累了,他想回家了,开车前习惯性地拿出手机看了一眼,才发现半个小时前就到了周亿写着“平安抵达”的短信。

喻霁看了很久,给周亿回了一句谢谢。

从周二到周六,周亿每到晚上都会给喻霁打个电话,简单跟喻霁说说温常世的情况。

周亿把喻霁外公安排在南方一家疗养院治疗,护工也跟过去了,护工这几天常给喻霁发外公的照片和视频,外公在疗养院早晚晒太阳,皮肤稍微黑了一些,并发症的症状减轻了不少,从照片里看,比从前神多了。

策划车祸的人是伯略,他察觉到周亿对他的猜忌,想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把周亿也解决了。伯略做得并不干净,周亿回去没多久就查了出来,为了以防万一,周亿先把伯略和沈向文都处理了。

至于温常世,周亿每一次都说是“有所好转”,好转到什么程度又从来不提,叫喻霁十分怀疑他报喜不报忧。

周六晚上,喻霁如约去接朱白露吃饭,提前了几分钟停到朱白露家门口,下车等她。

朱白露从门里走出来,四下张望半天,喻霁朝她挥挥手,她才如梦初醒般向喻霁走过来。喻霁替她开了车门,她提起裙子上了车,待喻霁也坐进来,朱白露亲热地说:“两个人吃饭你开这么大车干嘛,我都没看见你。”

喻霁常开那台车被撞烂了,喻霁让张韫之出面,找了人隐蔽地处理。这回喻霁开的是捡回温常世时开的那台,要是拿荧光笔照照后座,指不定还有温常世残留的血迹。

吃夜宵的餐厅在宜市中心,他们坐在窗边,可以看到半个宜市亮着灯,半个宜市灭灯。

宜市娱乐场有不少是邵英禄的产业,灯光不会有熄灭时刻,娱乐场里放着让人睡不着的音乐,角子机吃进现金,吐出现金券,高额注区总有人输到双眼赤红;居民区却和地球上普通城市一样,早早入睡,做静谧美满的好梦。

见到朱白露看得出神,喻霁便问她:“是不是和茂市差了很远。”

朱白露把眼神移了回来,对喻霁笑笑,说:“是不一样,茂市全城都亮着灯,没有哪个地方能好好休息。”

“那天我在我爸那儿碰到了邵伯父。”朱白露突然承认。

“我知道。”喻霁说。

“喻霁,我上次让你假装我男朋友,你记得吧,”朱白露问,看喻霁点头,她继续说,“没过几天,我真的谈恋爱了。我爸妈不同意,他们喜欢你。”

喻霁不知道该说什么,就什么都没说。

“我男朋友没钱,学历也不高,”朱白露低下头喝了一口酒,又说,“他人很好,但我爸妈不信。”

她大概是没有别人可说,或者是能听她说的人,都已经说得不能再说,如今逮到个没听她诉过苦的喻霁,她就没完没了地倾诉:“我男朋友真的很好,他好善良,每周都去孤儿院做义工。我妈骂我,说他都是装的。”

喻霁总觉得朱白露的故事似曾相识,一句“你有没有想过你爸妈说的话可能是真的”在嘴边绕了好几回,最后没说出口,只看着朱白露一杯一杯地喝酒诉苦。

毕竟没人能替他人恋爱,每个人都觉得自己的那位最好,都有选择撞到南墙头破血流都不回头的自由。

喻霁自己也喜欢一个跟他爸有仇的人喜欢得无法自拔,何必五十步笑百步,凭空惹朱白露不高兴。

吃完宵夜,喻霁礼节性地问朱白露还有没有别的地方想去,朱白露醉醺醺地说没有,喻霁便送她回家。

开到半途,喻霁的手机响了,是周亿。

温常世全身痛得厉害,肋骨好像裂了,一段刺着肺一段刺着表皮。他自小养尊处优,病都不大生,父亲去世后,十几岁刚到茂市虽然艰险,也从未吃过这种肉身同死神擦身而过的苦头。

他尝试着闭着眼动了动手指,指腹摩擦到了盖着他的被褥布料,鼻尖若有似无得能闻到些许消毒水的味道,他的背也很疼,有余力动弹的地方并不多。

医院。

温常世的意识还微弱,但判断力还有一些,他尝试去回想受伤前的经历。

——伯永先,伯略,沈向文。他落海,再睁眼是一间狭小的浴室淋浴间,他被放在里头,一个青年举了个花洒,正拿水冲他的头。

“操!”青年气急地大喊,抬起了脚朝他踹过来。温常世的头撞在玻璃上,他看见玻璃裂了。

场景又一切,青年惊怒的脸,指着他的脑袋,喊他很久没听别人喊过的全名:“温常世!”

温常世突然喉咙一痒,止不住地咳起来,他一咳嗽,整个胸腔都痛得跟碎了似的。他听见有人正悚惶地唤他。

“温先生!”

“温先生您怎么样?”

“医生很快就来!”

喻霁没存周亿的号码,他背下来了,看一眼就能认出来,他戴上了耳机,接通了电话,对面就传来周亿激动的声音:“小喻,他醒了!”喻霁愣了一下,很轻地说:“是吗?”

他的心突然变得很轻盈,跟飘起来了似的。

“危险期过去了,医生说,”周亿继续说,他的语气已经一整周不曾那么高昂,“现在在检查。”

“过去了啊。”喻霁顺着他讲,心由轻往重跳,手臂上愈合得差不多了的伤突然有了点痛感。

他和周亿又说了几句,周亿听出他身边有人,便没多说,让喻霁回家再打他电话。

喻霁挂了电话,正巧开到他跟温常世停过车的地点,车子飞速驶过,喻霁稍微开了些窗,让新鲜空气从外头吹进来。

朱白露看着他把手机放到一边,沉默了一会儿,突然开口问喻霁:“这不是周亿的号码吗?你和他认识?”

第29章

喻霁握着方向盘的手紧了紧,心中快速地闪过不少个念头,拐过一个弯道,降低了车速,若无其事地反问朱白露:“你怎么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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