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请君自重 第四十四章

颜岁愿拧眉,“王爷何出此言?”

李湮目光落在迎春花簇,“颜尚书其实,跟十年前很像。不愿与任何人有说不清道不明,所以在朝期间,一副铁面无私只是不想任何人亲近,也不想与任何人有关联。不让他人感恩于己,亦不让他人误会于己。”他顿了顿,“却唯独让程节度使牵扯不清,也不出言跟程节度使解释,真是罕见。”

“王爷,”颜岁愿面无神情,“说多错多。臣自十年前,便错不起。这世间,再无第二个十五颜岁愿承担罪过。”

李湮不再言语,他这样的人理解不了。他从未决定过自己的人生,做太子也好,做守居王也罢,娶卫氏……这一切都是父皇决断,他连犯错的机会都没有。

静默些许,李湮才道:“小王此次前来,是觉得的有件事对于颜尚书而言,颇为重要。”

颜岁愿道:“臣愿闻其详。”

李湮目光如雾,依稀可见当年贬黜夔州时见过的少年人。他缓缓道出二字:“秦承。”

天光渐渐暗淡下时,驿站马棚方向,走来两个人。褐色衣袍的中年男人抱拳道:“少主,我等已经准备好。”

颜岁愿看向男人,颔首,“颜副将,有劳。”

颜副将郑重道:“属下不敢。”忽而又道:“少主问旧部,属下也查了,那支旧部行踪隐秘。而且,胡参军也在追查,似乎要将那支旧部赶尽杀绝。”

闻言,颜岁愿思虑凝滞,恍惚间明了。

先一步入城的程藏之望着兖州暂时筑起的城墙,木板缝隙间,风涌呼啸。

“安行蓄跟那些人接头了吗?”

赵玦道:“已经接头了。那个与宫中、安行蓄、颜庭都有联系的人,叫何三,安行蓄叫他子皿。”

“何三,何子皿?”程藏之觉着这名字别有意味,“哪个子皿?”

赵玦道:“派去监视的人说,是孟拆分的子皿。”

须臾寂静,程藏之忽然大笑起来,“好一个何三,何子皿,真是将一干人耍的团团转!”

“您知道此人身份?”赵玦惊诧道,“近来好像没有何姓的人冒头。”

“因为,他根本不姓何。”程藏之言之凿凿,“何子皿到底是谁的人?”

赵玦摇着头说,“这个目前探不到底,非要说的话,可以说是杨奉先的人。”

“又是一个十三郎。”程藏之顾自而笑,而后策马进城。

兖州城中已然从卢中调兵协理赈灾,刺史郑耿与中宁军参军胡桨将城中百姓安抚下来。真正要朝廷解决的是趁乱而生的有心之人。

郑耿一见到颜岁愿和程藏之二人,便立即说起一事,“颜尚书,程大人,昨日锁龙井又吞人了!以前吞的是寻常百姓,现在连守卫锁龙井的军士都吞。一时之间,人心惶惶不说,连安危都没个着落。再这般下去,人人自危就要大乱了!”

颜岁愿率先问:“寻常白姓都是些什么人?”

郑耿一愣,言语梗塞,但还是道:“这……说起来也奇怪,都是与锁龙井相干的人。”四下打量,见没有什么人,才低声道:“就是当年负责开凿地下暗河的闻人家,修筑暗河河道的涂钦家。锁龙井之前吞的人,都是这两家的人。”

颜岁愿见程藏之不言,便继续问:“诸葛家呢?”

郑耿道:“诸葛家本就是玄门,鲜少入世,当年朝廷征召能人异士修筑锁龙井镇压邪祟,诸葛家碍于与涂钦家交情,才出世,但未应朝廷征召,只是画了锁龙井的草图给涂钦家。后来吧,”他面色有些黯淡,“涂钦家翩翩小姐择婿,选中闻人家十三郎,诸葛家独苗公子也倾心翩翩小姐,这事闹的很不愉快。诸葛家便又不知隐退哪座山间去,隐退没多久,一素专研军火的闻人冉,就是闻人十三郎,此子可是闻人家引以为荣的英才!只可惜世事弄人,闻人冉少年易欺,引回府几个人,谁知那几人为盗取震天雷的秘方,将闻人家全部用震天雷炸了。”

一声叹息,“闻人家所有人当时就被灭门了,在场的人都说,漫天飞石残肢断臂,可惨了!更惨的是,涂钦家的人在锁龙井暗河河道修筑完毕,最后一遍验查完毕,庆祝竣工时,全家被锁龙井忽然漫出的洪水卷走……又是没有一个活口。”

“兖州三大复姓望族,两灭,一隐退。”

郑耿不敢说,也正是因此,锁龙井才传出逆龙将主事的流言。人人皆以为诸葛、闻人、涂钦三族合力建造锁龙井,延续王朝气数乃是逆天改命,故而落得如此下场。

话虽如此说,但颜岁愿看的出来,郑耿可一点都不遗憾。地方官员,往往最巴不得地方豪族势力削弱,否则州府官员总要受制手脚。

颜岁愿想起在金州之时,曾见得诸葛銮。见程藏之仍旧不言,只是极目远眺锁龙井,他便又问郑耿,“隐退的诸葛家,此后便没过问涂钦与闻人两家覆灭之事吗?”

郑耿当即迥异的看颜岁愿,他道:“颜尚书,您可真是性情直爽……”忽觉话不妥当,又说:“您入朝晚,不知晓这些事。锁龙井原本是朝廷明为驱散邪龙颠覆天下的流言,实则是兖州近年来水系波动无常,水患严重为祸百姓,但不幸的是,修筑锁龙井的那年,先帝病重旧太子软弱,有相师说,龙气尽矣逆龙将出。”

压低嗓音,“先皇震怒,当即要处置锁龙井相干人。那相师被剥皮凌迟,所以,当年查此案的官员,以为是”他指指上天,“的主意,没人敢深究此案。”

颜岁愿眯眸,缓缓开口:“所以,两家人命官司,迄今不清不楚?”

郑耿点点头,“先帝朝中,无人敢触及此事。轮到今上,已经是陈芝麻烂谷子,就更无人过问。”

“你身为兖州刺史,也不曾过问?”颜岁愿眼色暗含几分冷。

郑耿当即辩解道:“不是下官不想过问,只是……州务繁多,根本就管不得!兖州这些年,水患屡次不绝,光是治水这一项事务,都累死三任刺史了!我郑某人,都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跟前几任刺史一块打吊牌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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