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目录
关灯 护眼
加入书架

请君自重 第二十九章

“当年,我程门不仅是因为山南驻军势力坐大,才成为反贼。更是因为,朝廷与诸道觊觎这笔黄金。这笔黄金,是陷我程门万劫的罪恶。”

“父亲是清白的,他在世没有贪图过的罪恶。身为人子的我,亦然不会贪图。”

程藏之长身玉立在风中,衣袍凭风翻卷。箍发的革冠,穿亘过的兽头笄竟也不显得狰狞可憎。

赵玦垂下头,显得有些泄气,却还是道:“您明明知道国库空虚,连祭天礼都捉襟见肘的推迟。各道都等着皇帝了祭天礼,好看笑话。百官更是爱惜羽毛,不肯分忧,您何必跟着颜尚书吃力不讨好。”

“赵玦,”程藏之目光望向金州的方向,他续道:“程门,亏欠朝廷的,自这笔金之后,悉数还清。”

“从此,我程门是程门,朝廷是朝廷。将来硝烟再起,各凭本事。”

赵玦缓缓抬头,目光里燃这一种炽烈的火焰。这一刻,他才感觉到少将军的决心。他似懂非懂,道:“属下明白。”

青年的身影在枯树之下,缓缓淡去。他终于还清父亲与朝廷恩义,以后无论如何叛逆,那都是他与朝廷的纠葛。与忠信一世的父亲,无关。

元正七日休沐之前,含元殿上,迎来东启七年最后一次会朝。

文武百官齐聚,龙尾道之上,望不尽的乌纱禽衣兽袍。

年终朝会,百官都是只报喜不报忧。

户部说,仓禀实衣食足;吏部说,天下英才尽入安帝朝;工部说,航政水利万事兴;礼部说,万国衣冠拜冕旒——

“呵——”

含元殿上,武臣间一声讥笑,在空荡荡的大殿中,格外响耳。

正在群臣陷入自己所编织美梦之时,皇帝正龙心大悦之时,何人敢出声发笑?

一众臣子皆循声望去,见一绛紫兽袍的眉目若画男人——河西节度使,程藏之。

众臣纷纷皱眉,甭看这位节度使貌比妇人美,但却煞气重。因而无人敢轻易出言得罪他,更何况,其他九道的武臣在纷纷憋笑,显然是给程藏之撑腰。

此时,连皇帝都无奈。只得又看向宰相刘玄,刘玄此时倍感荣耀,本朝最凶悍的一位大将拜他门下,尊称他一声相师,自然荣耀无比。

刘玄向程藏之看去,程藏之倒也笑看回,主动站出列向皇帝请罪:“臣御前失仪,还请皇上降罪。”

口中说着请罪,但面上毫无悔改。奈何权臣,安帝也只能就此打住。

却见另一紫袍官员站出,颜岁愿持笏本上奏,“臣参河西节度使,御前失仪。”

“……”

百官一愣,听同去金州办差的二位副使言说,程节度使在金州向颜尚书好一番示好。即便二人没有能形影相亲,却也不至于转身翻脸吧?这刑部尚书又唱的哪一出?

安帝也懵了,坐在龙椅上既舒心又焦灼。参河西节度使,他是准奏还是不准?

正在所有人不明所以,摸不着头绪之时,颜尚书又道:“然,大理寺卿程藏之在侦办金州一案、卢老吞金一事,心用力,替朝廷追回重金,并为三朝元老正身清白。念在其功,皇上,应功过赏罚分明。”

情势急转,然而众人还是云里雾里。颜岁愿究竟是想帮程藏之,还是想暗害程藏之。

安帝闻言,有些眉目。

他在丹阶之上,缓缓站起身,俯瞰众臣,道:“卢宏老先生,乃是本朝忠贤典范,不惜以命揭开金州刺史李怀恩罪行,为君尽忠,为民尽心,为天下鞠躬尽瘁死而后已。追赠卢宏献国公,依礼葬……”

安帝李深眼前一昏,头疾发作。内侍常杨奉先上前扶住帝王,循惯例,代帝王传达旨意。对三朝元老卢宏满门褒奖,追以无限哀荣。

安抚老臣,归拢臣心之后,安帝才稍稍镇定头疾,勉强支撑着开口:“程节度使,国之肱骨,理应重赏……然颜尚书所言亦在理,准奏。”

众臣皆知,这是皇帝将颜岁愿当跳板,几番衡量所言。对于得罪人的卢宏满门追荣,由宦官杨奉先宣旨。而重赏忠臣,拢人心,小小惩戒‘权臣’,李深则事必躬亲以显示君威。

程藏之不痛不痒,正要谢主隆恩。却又见颜岁愿上奏,“皇上,既然要论功行赏,也要罪有攸归!”

铿声有力,颜岁愿所言若能化为实质,群臣毫不怀疑金碧辉煌的殿堂已然被他砸出大坑。

参政议政的官员,十个有十一个老而不死是为贼。虽然在议论程藏之御前失仪之罪,但老贼们敏锐觉得,颜岁愿又要与人掘坟。

眼看着要过正元年节,群臣难紧张,说不好今年就是人生最后一个年节。三法司的官员就更加慌张,一年到底的忙碌涨公务量,俸禄却不涨,别提多闹心了。

关灯 护眼
加入书架